太子澹台聿明自幼多病,因而较之其余两位皇弟更显几分瘦弱。
只是这瘦弱却并未给人羸弱可欺之感。
大概是因为他的腰背总是挺拔舒展,眉眼间又自带三分温和的笑意,所以这瘦弱倒是为他增添了几分儒雅。
唯有那苍白的唇色,在无形之中,给人一种欲乘风归去的疏离。
“回禀父皇,江陵灾情事关重大,绝非可轻易置喙的儿戏,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儿臣以为,不可轻易下定论。”
昭仁帝的面色缓和了几分,显然相比起澹台境的主张,太子的回答更令他满意,他复又看向台下众官员,沉声道:“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何在?”
谭鹄应声而出,朗声道:“臣在。”
“你负责巡护燕京治安,如今有流民混入城内,你却毫不知情,京城防卫疏漏至此,你可知罪?”
昭仁帝的语气并不急促,也不见严厉,眉宇间的神色也甚是寻常,但君王之威重若千钧,只这一番话便令谭鹄如芒在背。
他立刻跪地请罪,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臣知罪,是臣巡查不力,职责有失,请陛下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但只此一次,若有再犯,新错旧过数罪并罚。”
谭鹄松了口气,躬身退了回去,昭仁帝这番不轻不重的敲打,恩威并施,为君之道的尺度拿捏得刚好。
其余人察言观色,试图揣摩昭仁帝对这件事的态度,眼见他对流民入京一事不喜,心中便渐渐有了章程。
赈灾一事本是值得歌功颂德的大政绩,如今牵涉进贪墨案,又以如此惊天动地的方式被揭开,政绩变作丑闻,圣心不悦也属正常。
而在官场之中行走,掐准圣意才是最重要的,贪墨一案可大可小,单看昭仁帝想要个什么结果,眼下看来,怕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一时间,也不知有多少人暗中松了口气。
“人带来了吗?”昭仁帝问向一旁的孟祀礼。
“回陛下,在殿门外候着呢。”
“让他们进来吧。”
“是,”孟祀礼甩了甩手中的拂尘,扯着细嗓子扬声道,“陛下有旨,宣荆州江陵郡陆闻道及其学生进殿。”
此话一出,殿中无数官员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是什么时候,陛下竟已将人接到了宫内?而宣他们进殿回话,又是所为何意?
思量间,陆闻道连同那四个总角小童已经进到了垂拱殿内。
“草民陆闻道,携学生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陆闻道等人起身,第一次面见九五至尊,不觉有些下意识的拘束畏缩,只敢低着头看脚下的地砖,汉白玉的材质,和他们沾满尘土和草梗的鞋子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