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军四百精锐轻骑前锋,无一人还营,至此全军覆没。
“全军都有,急行军,今日之后,西域再无楼兰城。”
话分两头,那边的楼兰国主和匈奴早已合兵一处,等着安西军到来,虽然逃了两骑,但身负重伤的残兵败将,估计也带不去什么情报了。
但当他远远看到安西军时,他忽然意识到了谁才是这片大陆上唯一的天朝。
那几近凝成雨水的杀气几乎一望可知,步履整齐,喊声震天,肃穆的藏罗军,像终于露出了獠牙的猛虎,一把把大刀成拖刀之势,与地面磕碰出精铁之声。
而在军队最前方的骏马上,有人穿黑色鱼鳞甲白袍,袍子上染了些血,持一把玄黑如墨环首大刀,煞气如冲云霄汉。
安西将军抬头看着楼兰城。
忽然间万箭从安西军阵中齐射而出,大军徒然压上,这金戈铁马的洪流如潮水汹涌,直冲楼兰城下,城墙上的卫兵立刻还以颜色,但不过是杯水车薪。
在楼兰城的大闸前,安西将军反手握住大刀,成拖刀之势,内息涌动,气血翻腾,一时间战场上都能听见这隆隆的心跳。
一步,两步,三步。
安西将军对着楼兰的大门挥出一刀,那黑刀上恍若升腾着黑色的火焰,一道切口瞬间贯穿了整个大闸,而四散的刀气将楼兰城的牌匾劈成了两半,在城墙上留下一道深五尺有余的刀痕,城垛上不少守城兵马当即口鼻流出鲜血,晕死过去。
楼兰城这便破了。
而匈奴的军队看到了一片乌泱泱黑甲黑马的藏罗军,以及那个在最前面一言不发,身着红披肩,手提亮银长枪的男人。
“我这一辈子,值得自豪的事不多,上半辈子是枪法,下半辈子是徒弟。”
“冲锋!”
那浩荡的铁黑色洪流在一点鲜红的带领下如同八月十五奔涌的江潮,带着侵吞万物的杀气与豪迈,与那北方草原的霸主刀兵相向。
匈奴的兵马一瞬间就溃败了,那触手可及的杀意与愤怒宛如熊熊的烈火,肆意地焚烧着战场上随处可见的胆怯。而那红袍将军手里的长枪仿佛追魂的锁链,绞杀着每一个出现在他眼前的匈奴战士。
匈奴慌不择路地想退去,而那铁黑色的洪流正在愈演愈烈,只得是快马加鞭地逃跑。而这股烈火洪流半点不见退却,撵着大陆上最快的骑兵四散奔逃。
副官杀累了赶回楼兰城下时,安西将军正在楼兰城外不停的翻找,沾了满身的血污。
看到副官来了,将军朝他笑了笑。
“你说那么高大一个小伙子,怎么藏的那么好呢。”
二十年后。
使臣遇刺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安西都护府。
这一晚都护府里哪怕称不上张灯结彩,那也算得上是欢声笑语。
安西将军和副官对坐,喝着陈年的好酒。
“你这酒劲是大。”副官揉了揉眼睛“都她妈辣我眼睛。”“喝不了就别喝,逞什么能呢?”安西将军哈哈大笑。副官也想笑,但没有笑出来,只能低着头揉眼睛:“嘿嘿!”
“明天去看看小宁吧。”“也好。”
喝罢这一轮酒,安西将军站起身来,看向暗沉夜色里楼兰遗址的方向。月色轻柔地洒下来,草木不生的原野上如过往的每一日一般死寂。
他望了这无边的原野四十二年,还将继续遥望这无际的荒凉。
长安城,香积寺。
缘悟住持在禅房里跪坐了许久,不停卜算着这往来的因果。
香积寺历来不以武力和佛法闻名,只以惊世骇俗的卜算因果之术闻名天下。但是这犯天条的技能多有限制,比如如只能得知事物因果所在,却少有得知具体信息,又比如香积寺住持历来不长寿。缘悟也觉得自己最多还能再干两年,最近早上是起都起不来了。
看着眼前的结果,缘悟挠了挠头,但还是转身离开禅房。
大理寺卿魏晟和褚白衣等在庭中,魏晟在看远处大雄宝殿里来往的人流,褚白衣在看院中枝繁叶茂的梧桐,听母亲说这里最高的梧桐是母亲当年出生的时候,姥爷种下的,本来想给母亲也叫梧桐,但是怎么看都感觉大逆不道,于是作罢。母亲出生三年后姥爷就离了长安,去到了辽阔的西北。
禅房的门开了,缘悟走了出来,看到了庭中的父女两人。
“大师?”“住持爷爷?”
缘悟看了看两人,伸手摸了摸褚白衣的头。
三人忽然心有所感的回头,看到了一个英气而温柔的妇人。
“娘!”
妇人伸出双臂抱着褚白衣,面带笑容。
“七叔,有结果了吗?”
缘悟方丈忽然笑了,然后指了指她,指了指梧桐。
褚夫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缘悟更开心了。
褚白衣感叹这天下的谜语人怎么不能去死一死呢。
“此事,因生于长安,起于楼兰,果又落在长安。”
三人拜谢缘悟,缘悟挥了挥手,不发一言,开始给院里的梧桐浇水。
四十二年前安西将军离开长安前,来了香积寺喝茶,领走前指着梧桐说,我亲手种的,看护着点。
四十二年后的梧桐枝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