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大踏步来到风陵渡口,只见水面宽广,足有五十丈开外,河面上静悄悄的没有风浪,目力所及之处,只有靠近北岸之处,有一艘小舟静静停泊。
曲默笑运足真力,喝道:“船家,可否摆渡我们过河?”
曲默笑内力之强,可称琅琊四侠之中翘楚,纵观天下武林,能胜过他的也寥寥可数,此时运力送声,可及一里之外。
俄尔,那小舟调转船头,向南岸驶来。船至南岸,小舟上扳桨的汉子点点头道:“上来罢,每人五文钱。”
三人先后上船,易飞廉瞟了那汉子一眼,见那汉子年纪总在四旬开外,身材粗壮,手长脚长,因头戴一顶斗笠,看不清楚眼神,但看面相却甚是憨厚。
易飞廉问道:“船家,我听说这风陵渡是大渡口,怎的也没什么船?”
那汉子仿佛不怎么爱说话,沉默了一阵才简单地答道:“北面打仗,逃走的多,便没人摆渡了。”
曲默笑道:“原来如此。那么老弟怎的却不害怕,仍旧在河上摆渡?”
那汉子憨厚一笑,隔了半晌才道:“若无人摆渡,百姓南逃,如何过河?”
宓延钊讥笑道:“原来你这郎君倒是一番侠义心肠,不过这些天来渡河人多船少,每人五文,尊驾恐怕也是大发其财。”
汉子这回接话却快:“客官你错了,从南向北渡每人五文,从北向南渡却不要钱。”
易飞廉诧异问道:“你这规矩可也忒怪,来回一样的路,怎么价钱却不同?”
汉子道:“向南渡河都是逃命去的,死生在旦夕之间,何忍再雪上加霜?”
船上众人闻言恻然,一时无语,惟曲默笑脸上红气一盛,忽又退去。
到了北岸,三人下船,待那小舟远远荡开,曲默笑忽道:“怪哉,怪哉!”
宓延钊道:“不错,我也觉得此人甚怪。”
易飞廉却问:“曲师兄,你以灭焰功试了试他?”
曲默笑道:“嗯,此人身上一派武林中人的气息,怎的竟无丝毫真气流转的迹象,难道我们师叔侄三人,都看走了眼?”
易飞廉所言灭焰功,乃是曲默笑的独门绝技。
练此功时需以内力突然催动真气离体,扑灭蜡烛的焰火,距离越远,品级越高。
修炼此功者内力绵延悠长,实战时可不断隔空压迫对手的内息,以长力取胜,而尚未争斗之时,也可突然运出灭焰功,试探对方的内力强弱。
方才易飞廉坐得离曲默笑稍近,因此感到了灭焰功的压力,丹田中真气自然发动,抵御侵袭。
而照曲默笑的说法,那汉子身上却毫无真气流动的迹象,自然也不是内修之人。
宓延钊摆手道:“这汉子心地不坏,况且也未与咱们为敌,咱们倒也不必这般猜疑。”
曲默笑微微一笑:“师叔说的是,默笑倒是孟浪了。”
过了风陵渡再往前走,左手边黄河河道忽折向北,右手边则地形陡变,拔地而起,形成山脉。
方才在风陵渡南,三人已问清当地人,知道只要在山河之间的平原上一直北进二十里许,便能到达河中府。
此时易飞廉忽灵机一动道:“宓师叔、曲师兄,咱们不如上山而行。”
宓延钊道:“你这鬼小子,又在想什么花招?”
易飞廉微笑道:“不敢。师侄是在想,如今咱们只知两军对峙于河中府,河中府辖地方圆数十里,两军究竟屯于何处,谁攻谁守,孰强孰弱,咱们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咱们从平路上这般大剌剌去了,倘不慎误入叛军阵营,那么不消说什么帮忙,只怕咱们自己想要脱身,也要颇费一些周折。”
宓延钊闻言点头道:“那也说的是。”转头去看曲默笑。
曲默笑想了想,点头道:“师弟所言有理,咱们若沿平路而去,虽然快则快些,但一运轻功赶路,易惹人注意,若误入敌营,反而多生事端。”
“不如上了山去,一则山上人烟稀少,咱们不需顾虑,二则居高临下,可以先看清楚战场局势。”
方略既定,三人便折向右,直奔中条山北麓。
这三位都是当世高人,易飞廉素以轻功著称,宓延钊、曲默笑与他相比,轻身功夫虽略有不如,但内功修为却还在其之上。
三人一时衣袂飘飘,去势疾如奔马。
这一去便是二十几里路,加之山路崎岖,陡上陡下,三人奔行虽快,却也用了半个时辰。
眼见红日西垂,只听西北方向呼喝喊杀、金铁相击与马匹嘶鸣之声,渐渐传入耳中。
三人拣了一个便于俯瞰的平台,向下望去。只见河中府的城郭便立在西北方十余里外,从城郭向东十里处,叛军军营连绵密布,只不过此时营中火光冲天,激战正酣。
举黄色旗帜的讨逆军分作两股,一股从军营北面绕过,形成一道屏障,阻住了叛军向北退却的通道,一股则如利剑一般直插叛军军营。
此时大势已明,举黑色旗帜的叛军军营被焚,又抵挡不住讨逆军的强袭,只能勉强汇成一支,向南败逃而来,讨逆军旗帜高扬,在后猛追。
宓延钊摇了摇头,道:“易师侄,你所说的那位高将军,用兵可也不怎么样。”
易飞廉道:“师叔何出此言?师侄看战场形势,朝廷军队已然大获全胜了。”
宓延钊道:“以多击少,以强击弱,纵使获胜,又有什么可炫耀的?兵法上都说,围师遗阙,穷寇勿迫,这高将军非要将对方残兵逼上绝路,所谓困兽犹斗,只怕朝廷军队还要有无谓伤亡。”
易飞廉摇头道:“高将军既这么安排,必有用意。”
不一会儿,叛军到达山脚,勉强收拢阵营,中军令旗一摆,全军转过身来,背向山崖,面向讨逆军。
讨逆军鼓声隆隆,却并不忙进攻,而是从正面向侧翼逐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