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飞廉带着岳穆清暂别众人,到得屋外,心中却又暗暗发愁:这可去哪里寻才好?
岳穆清道:“可惜昨日那几个坏人都死了,不然只要抓到一个两个,咱们便可以问个清楚。”
易飞廉心中忽的灵光一闪:“活人会说话,死人却也不见得不会说话。”
岳穆清疑道:“死人怎么会说话?”
易飞廉微微一笑:“死人身上的痕迹,便会说话。”
岳穆清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是了,要是冷师伯他们昨日下午与宫苑宗那几人交过手,那么那几个死人身上,或者有伤,或者有冷师伯他们的物件或痕迹,说不定就能找到冷师伯他们所在了?”
易飞廉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嗯,反正现下什么线索也没有,不如这样去碰碰运气。”
岳穆清本来颇有些害怕死尸,但有师父在此,心中便安定了一些;更不愿显得胆小,让易飞廉小觑了去,便连连点头称是。
两人定下方向,便直奔会义坊修武馆。
只是修武馆一场激战死伤多人,死尸虽为广陵王以下诸人清理,但终究有血迹残留;再者当时刀剑相击,附近人众虽然闭门不敢干预,但事后定然禀告官府。
易飞廉到来之时,修武馆门上已被贴上封条,门口站着两个衙役。
易飞廉不愿引起官府注意,带岳穆清悄悄绕至侧面,挟着他翻墙而入。两人蹑手蹑脚来到馆内,确认四下无人,岳穆清轻声问:“师父,不知那些死人埋在什么地方?”
易飞廉凝思半晌,道:“我记得他们当时是把死尸往馆内抬,应是藏在馆中某处。高将军在此秘居多年,只怕必有暗室,官府一时也未必搜检得到。我们先来找找。”
两人就此翻箱倒柜,寻找暗门,只是馆门外隔墙有耳,却也不敢放肆做声。
找了足有半个时辰,馆内前前后后几乎翻遍,只是未找到暗室所在,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法。却听馆门外有人大声说话:“李兄、向兄!你们怎的在这里了?”
易飞廉吃了一惊,皱眉倾听。却听另一个声音苦笑着道:“周兄,这地方昨夜有人械斗,你不知道么?本县县太爷大光其火,说江阳县礼化之地,怎容得下这般横蛮之事?这可不是来封馆查案了么?”
原来那个声音更加响了,充满着卖弄的意味:“嘻!修武馆有人斗殴我怎会不知?昨夜打得乒乒乓乓响,我还出来看了一眼,要不是我家婆娘拉着,我定要来管上一管。”
便听有人“嗤”的一笑,自是在嘲笑他胡吹大气。
老周却又续说道:“我是在问哪,你二人是江都县的捕快,怎到了江阳县的地界来管事了?这不是奇哉怪也吗?”
先前那个苦笑的声音犹豫道:“这个,嘿嘿,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老周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噫!李兄你这话说的,咱二十年的交情要一笔勾销了!我是外人,前几日就不该借你一百文去嬉赌,你……”
那老李慌忙打断了他的话头,道:“行了行了!就你理多!向兄,这事儿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周兄是自己人,说了也不打紧吧?”
另一个声音道:“咳,大家知根知底的,周兄也不是歹人,说便说了,不要四处宣扬就好。”
老李便压低声音道:“这事说来也奇,下午我和向兄在县衙当中当班,忽然来了个京里的宦人……”
他此时话音极低,如同耳语一般,岳穆清什么也听不到,易飞廉耳聪目明,却听到了大概。
待听到“宦人”二字,心中陡然一惊,立时示意岳穆清噤声,又运起内力,瞬间耳音灵敏,那老李细声细气的话音,均明明白白传入耳中。
“……那人态度横蛮,命我们曹县令将本县今日当值的捕快衙役全部调走。明府大人哪敢违抗?当下毕恭毕敬地应承了,给大伙儿放了大假,谁也不许留在衙中。咱哥们二人倒霉,明府大人说江阳县出了大案,调我二人来此帮忙。”
那老周低声道:“咦,还有这样的事?可不知这是为何?”
老李叹道:“说的是啊!我和向兄也纳闷得紧。我便故意拖沓一番,晚些出衙,便听到了只言片语。”
“原来那宦人说他们今晚在江都赵家有大事要办,命县府不得干涉,要是有人来报官,只推说衙中无人,能拖多久便拖多久。要是误了他们的大事,那……”却没有说下去,料是比了个什么凶恶的手势。
易飞廉心中剧震,一把将岳穆清牢牢抓住。岳穆清瞪大眼睛,不知他何以如此激动。易飞廉再凝神听去,这几人声音渐响,却是拉起了家常。
易飞廉轻声道:“穆清,咱们快走。”说罢托住岳穆清腋下,疾步从修武馆侧墙又翻了出去。
两人奔得远了,岳穆清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师、师父,怎么了?”
易飞廉缓下脚步,严峻地道:“只怕你义兄家要出大事!”
岳穆清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口吃道:“什、什么大事?”
易飞廉脸色沉凝,低头思索道:“我现下还不知道。听方才那几名衙役所言,只怕宫苑宗在扬州另有其人,他们今晚似乎要去赵家办什么事。”
“宫苑宗心狠手辣,被他们盯上,那当真是凶多吉少。哎,真没料到他们消息竟然如此灵通,咱们处处落在人后,实在被动得紧。”
沉思片刻,易飞廉又道:“穆清,我先去赵家看看情形,你速回张记铁铺,约齐众人,大家在赵府碰面。”
岳穆清却心急如焚,扬脸大声道:“师父,我同你一起去!”
易飞廉摇了摇头:“不行,穆清,那宫苑宗中人武功高强,而且此去不识敌人底细,师父心中也无半分把握。”
“你若随我一起,我还要分心照顾,万一不敌,把你也失陷在内,连个报信的人也没有。”
“你去将张、申、米众位师侄请来,大家人多,也好互相照应。”
岳穆清素来懂事,当下也不再执拗,含泪道:“师父,你要小心。”
易飞廉见他情意真挚,心下感动,点了点头。
岳穆清一步三回首,易飞廉知他心意,大声道:“穆清,你放心,我定会尽力护你姨娘一家平安!”
岳穆清这才决绝回头,奔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