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决定闭关，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师弟师妹们还需要我带着练剑，作为大师姐我应该是要承担这些责任的。”

“我本来想着只要有一往无前的剑心，怎么样都能在春节之前破境的，也问师尊要了一些灵药…”

韶小箐的声音越来越低，原本清脆的嗓音变得沙哑，最终抽泣起来。

琼黎轻轻拍着她的背。

韶小箐用袖口抹了抹脸上凌乱的泪痕，皓齿死死地抵着柔软的绛唇。

她终究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琼黎心里想着，想要出言安慰，目光对上了韶小箐的眸子。

这对初见深邃英气的眼眸，此刻也在泪花和月光下显得脆弱。韶小箐凄凄一笑：

“师尊说我根骨好，可能只是安慰我罢了。倘若我此生都进不了撼岳境…”

话语被打断了。

琼黎揉着韶小箐的头，左手伸出一根食指抵住了后者的唇。

韶小箐愣住了，并未反抗，也没有大发雷霆。白皙的小脸上只有困惑。

琼黎立马收回了食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师姐的资质当然很好，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棠师兄入了撼岳境，五峰大会我们便多了一分希望，这自然是好事。”

“只不过师姐迟迟未能斩断第二道枷锁，可能恰恰是因为天资比赵棠师兄要更胜一筹。”

韶小箐檀口微启，像是听了什么秘辛。琼黎所言毫无逻辑，但平和的声音却很有信服力。

“青莲境以上的大修士，由于道法太过高深，每次挣断枷锁都会引来天劫，那是天地对人力的一种压制。”

琼黎回忆起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一些知识，慢慢说出自己的推测。韶小箐点了点头，天劫的说法师尊曾经也在故事里讲到过。

“可是为什么只有五境以上的修士才会受到明显的压制？我猜测是因为五境以上的修士拥有的灵力，足以影响天地间的一些平衡。”

“那么天地很有可能也是可以压制五境以下的修士的。尤其是剑道的气运被借去一百年，这样的压制便更有可能出现在我们身上。”

韶小箐顺着琼黎的话思考，细细品味之后得了许多新的感悟：“所以你的意思是…”

琼黎点点头，朝韶小箐一笑：“师姐正是因为天资卓越，所以受到的压制更大，自然也更难斩断第二道枷锁。”

韶小箐思索了一下，摇摇头，脸上并无半点喜色：“我决定闭关之时，至少有八成把握觉得自己可以斩断第二条枷锁。但每当我将灵力化成剑意斩入体内，越接近成功，我却感觉离大道越遥远。”

“我本就做好了要花上许多时间的打算，因此决定最迟到新年再出关。最后几日，我非但没有快要成功的感觉，反而觉得此生大道遥遥无期。虽然你的说法很新引，但这不只是难易的问题。”

谜底快要揭晓，琼黎的笑意越发不可捉摸。他紧接着便补充道：“那若是剑峰的气运，只够一个人斩断枷锁呢？”

韶小箐这下彻底明白了，如大梦方醒，瘫软的身子也一下子紧绷起来。

“你的意思是…”

琼黎点点头：“刚开始闭关的时候，师姐你信心满满，是因为你确实有机会突破到撼岳境。”

“但是由于你的练气境更为扎实，天地对你的压制其实是更大的，自然你的突破速度便慢于赵棠师兄的。”

“如果剑峰的气运，将通往撼岳境的路开凿成了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路。那么走在前面的赵棠师兄成功之后，师姐自然会感觉大道无期。”

韶小箐点点头，琼黎的解释为她扫清了许多迷津。即使突破还遥遥无期，至少本来迷茫的剑心再次稳定住了。

少女脸上的泪渍已被晚风吹干，略微有些浮肿的眼角微微发红。她沉默了一会，幽幽叹息道：“这样的话我就有继续修行的信心了。只可惜今年的五峰大会，作为师姐我却不能给你们做一个榜样。只能希望赵师弟的发挥了。”

夜色沉沉，此时早已过了三更。琼黎见韶小箐的情绪逐渐平复，便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缓缓起身。

他向韶小箐伸出一只手，牵她起身。

韶小箐有些犹豫，但看着琼黎平静的脸，不由得感到安心，便握住了他递出来的手。

韶小箐将剑袍还给琼黎，又拾起地上的长剑，再次怀抱在胸前。

黑暗中，少年少女并肩而行，顺着青石板搭成的台阶向峰上的厢房走去。

到厢房的路还有一段距离。分别之前，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师弟，你如今应该也已经练气圆满了。若是我比你先入了撼岳境，你的修为不就要再受很久的压制了吗？”

“不会。我自幼剑心通明，相信胸中的剑意可以撕碎天道的压制。”

韶小箐脸上的悲伤神色已经完全消散，她斜视琼黎，露出鄙夷的神色。

“自恋。那你的意思是我的剑意不够锐利咯？”

琼黎点点头，韶小箐立马攥紧小拳头，向他锤去。前者立马并掌为剑，挡下了这一拳。

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

“我可以教你一剑，或许可以给你提供一些破境的心得。”

韶小箐一愣，狐疑地看着他：“你才入峰多久，会的剑招有我多吗？还你教我？”

琼黎随便找了个借口：“这一剑是我在上山之前就在古籍里看到的，出自一个绝世高人，你练不练？”

韶小箐死死地盯着琼黎：“真的？”

琼黎面色平静如水，一点都没有说谎者的慌乱：“真的。”

韶小箐探不出虚实，又觉得这个上峰没多久的小师弟确实有些不凡，想着多练一式总对五峰大会有些裨益，点了点头。

“那练练看吧。”

…

春天在新生的梦幻中化成诗，不自知地飘向远方。

琼黎还是每天都在悠闲中渡过，美其名曰温养胸中剑意，停在一境巅峰的修为再也没动过。

韶小箐自然还是没有放弃朝着撼岳境突破，但最终没能成功。

她偶尔会去寻找琼黎练新年那晚许下的一剑，但是剑招过于古怪，练了很多遍也没练会。

最后便将这一剑忘在了脑后。

赵棠斩断第二道枷锁后，被压制反弹的修行倒是顺利了不少。三月时间又有所精进，即将突破到撼岳境中期。

在此期间，沈瓢也和琼黎碰过两次面。琼黎聚音成线，秘密地指点了他一番，随后交换了他手里四峰其余弟子的情报。

剑峰的其他弟子，也都没有怠慢修行，时不时地为几位即将出战的弟子喂剑。

紧张的氛围之下，五峰大会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