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兄,你不会是看走眼了吧?我看那少年也就十七八岁,最多也就二十一二岁样子,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高的武功修为?”段斌首先表示了极度的怀疑。
羊浑也立即表示难以置信道:“是啊,贤侄,那少年如此年轻,不可能会有如此高的武功修为吧?”
“就是!我虽然于武学之道一窍不通,可我听说了,这天下习武者,能到一品境界的,简直如凤毛麟角。”羊旦也很是不信道。
羊昶最后也正色道:“张将军,你这不是在为脱罪责,故意夸大其词吧?”
尽管深知张绍绝不是那种夸大其词的人,但羊昶还是忍不住有此一问。
张绍顿时神色严肃道:“属下敢以人头担保,绝无半句虚言妄语。”
张绍如此一说,四人自然也就不好再有怀疑了,议事厅里顿时好一阵沉默。
良久,羊昶才惋惜埋怨道:“张将军,那少年既是这样的人物,你真不该就这么放走了他,若能为我所用的话,老夫又何惧齐王顾华他们一流?”
羊昶这话显然有些怪罪之意。
又是还未等张绍搭话,段斌已抢着道:“不瞒舅父,原本甥儿与张将军都有此意,只是那少年对舅父和朝廷多有言语冒犯,甥儿这才有些拿捏不定。不过还是张将军比甥儿考虑得周全些,他说当时不但不能抓他,还要大方地放他走,以示舅父你宽宏大度,礼贤下士之意,待查清那少年的身份来历,确定与齐王顾华他们无涉后,再设法引为舅父所用也不迟。所以甥儿觉得舅父不但不应怪罪张将军,还应表扬他才是。”
不愧为文采绝艳之人,这一番话既赞扬了张绍,也为自己邀了功。张绍一介武夫,哪里知道段斌对他采取的乃是先抑后扬之计,其终极目的就是为了这几句话,因此一听此话,便将刚才心中怨恨和不屑一股脑儿抛之九霄云外了。
羊昶一向对段斌信任有加,闻言不禁展颜一笑道:“斌儿说的不错,张将军果然思虑周全,确实该表扬。”
张绍忙起身垂首施礼道:“属下不敢!”
羊昶抬手压了压,示意张绍坐下。
羊浑道:“那照你们的说法,那少年还是个身份不明之人了?”
张绍道:“目前确实如此。”
羊浑道:“却不知那少年长得什么样子?”
张劭道:“蓬头垢面,一身麻衣,手拿竹杖,脚踏芒鞋,外表俨然一个叫花子模样,只一双眼睛却是灵动而深邃,而且目光犀利无比,仿佛一眼就能洞穿人心。”
羊旦早忍不住道:“这很显然不是他的真面目嘛。”
张绍道:“正是如此,所以下官才需要查清他的身份来历。”
羊旦官居太傅,虽不是张绍的直接上司,官位却是高于他,所以要按理要自称下官。
羊旦道:“那他有说是哪里人吗?”
张绍道:“据他供称是来自汲郡朝歌。”
羊浑不由得皱眉道:“怎么又是汲郡朝歌人?”
羊昶不禁感叹道:“汲郡这些年来还真是异人辈出啊!张将军,你可千万一定要特别留意这个人,就照你说的去办,务必要先查清他的身份来历,将来即使不为我所用,也绝不能使之成为齐王顾华他们一流不是?”
张绍恭谨道:“遵命!”
羊昶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二弟,我让你去请汲郡沈登出山相助之事,进展得怎么样了?”
羊浑不禁怨声道:“那沈登自诩为神人,性格又极其孤傲,哪里就肯如此轻易来就。”
羊昶一连长叹数声道:“这眼看陛下已时日无多,太子又是如此质朴,这内有齐王、楚王、长沙王、成都王等强盛的宗室诸王虎视眈眈,外有魏琬顾华等一干老臣环伺,皆不是你我兄弟所能够弹压得住的,如再不能请得几个像汲郡沈登这样的高人出山相助,则不但你我羊氏一门命途堪忧,就连太子我们也是难以护其周全啊!”
羊浑立刻趁机动情劝道:“大哥啊,既然如此,你何不主动邀留齐王与你共同辅政呢?如此...”
羊浑还未说完,羊昶已厉声怒斥道:“二弟,汝何其不智矣!你想那齐王是何许人也,就连陛下尚且疑惧于他,更何况是我?你可别忘了七年前的故事,你不会也天真地以为陛下就真的会仅仅因为你我几句所谓谗言就会迫令齐王离京就藩吧?此事以后休要再提,否则别怪我不念你我兄弟之情。”
“这...我...”羊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羊昶很不耐烦地道:“好了,还是说回那少年吧!光儿,你且说说那少年究竟如何狂悖了。”
对于羊昶无知的刚愎自用,段斌是最了解不过的,本也想趁热打铁劝说几句,见状哪里还敢再言语,只好依言道:“这个恐怕还需舅父先恕甥儿无罪才是,否则甥儿可不敢说。”
羊昶无所谓地一笑道:“无非又是些辱骂老夫的话语罢了,恕你无罪,说吧!”
段斌还是稍微迟疑了一下才道:“是这样的,当时我和张将军因折服于那少年的武功,便想诚恳地邀他共同报效国家,可他却说这样的国家根本不值得他报效,这分明就是在藐视朝廷嘛。”
羊昶不屑一笑道:“这不过是想以狂言博取众庶眼球罢了,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段斌道:“话虽如此,但甥儿当时还是气不过,就忍不住与他辩论了一番。”
羊旦素以善辩闻名,立时饶有兴致道:“哦,不知斌儿是如何与他辩论的?”
段斌顿时面现得意之色道:“甥儿自然是将我大唐开国三位圣主的丰功伟业与他概述了一番,借以论证我大唐王朝的正统性。”
羊旦道:“那他是怎么说的?”
段斌道:“他倒是也很认可当今圣上是个圣明之主,只是他说,他说...”
说到这里,段斌终还是忍不住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羊昶无奈一笑道:“都说恕你无罪了,你就尽管大胆说吧,不管那少年说了老夫什么再难听的话,老夫自信还是能忍受得了的。”
尽管如此,段斌还是经过好了一阵踌躇才道:“他说...他说当今陛下虽然一世英名,只可惜天不假年,临了竟糊涂地将顾命重任只交给舅父你这样一个无才无望的人手里,还骂舅父你毫无自知之明,竟想要一个人独擅朝政,以致整个朝廷上下离心,内外隔绝,我大唐王朝已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了......”
说到这里,段斌禁不住偷眼看了看羊昶,惊奇地发现羊昶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将要动怒的迹象,反而冷笑道:“这些话无非是齐王和顾华他们一流的四下谣传之语,老夫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早都已习以为常了。”
段斌忽然情绪愤然道:“可更有甚者,他居然骂舅父你德不配位,早晚必遭祸殃,他若是你,早就该退位让贤了,又岂肯自投罗网?”
羊昶至此终于还是没不住,霍然站起身来,怒吼道:“竖子可恨,实在是藐视老夫太甚!藐视老夫太甚了!”
段斌早吓得翻身跪倒在地,不住告罪道:“舅父息怒!舅父恕罪!”
“大哥息怒!一黄口小儿之语,根本不值得如此动怒。”羊浑急忙站起身来劝慰道。
“是啊,大哥,如此小儿之语,根本就不值挂怀。”羊旦也站起身来劝道。
张绍不得不跟着站了起来,也想要劝说两句,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只好傻傻的站在哪里。
良久,羊昶才长出一口气,显然是已发觉了刚才的失态,忙自我解嘲道:“好了,好了,老夫又岂是那心胸狭隘之人,容不得别人骂我几句,刚刚不过是忍不住一时激愤罢了。你们放心,若此人愿意真心来归,老夫还是可以接纳他的。斌儿,张将军,你们两个就先下去吧,我们还有要事相商。”
“甥儿告退!”段斌这才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来,而后转身离去。
“属下告退!”稍微愣了一下,张绍也转身出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