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距今三千多年前的中夏大陆上,人类建立了第一个大一统的封建王朝启,史称天启。启末九国乱战,后终为大夏所统。夏乃以强大的武力统一九国,便自以为天下无敌,从而不思体恤百姓,一味施以严刑峻法,只知横征暴敛,以致百姓苦不堪言,不得不揭竿而起,终于爆发了史上第一次吴胜农民大起义。而当时八国虽灭,可那些世家大族犹存,便纷纷趁势复国,天下复又九分,不可一世的夏朝就此覆灭。
夏灭之后,各诸侯国虽共推西周霸王姬项为共主,但实际上还是各自为政,互不完全统属。在这九国之中,自然以西周霸王为最强,而能与其争夺天下者,唯有明显处于弱势的嬴汤,可好一番争斗之后,天下竟会复归于赢汤一统。汤传二十四帝,享国五百余年,最终却还是没有免于灭亡的命运。细究汤之灭亡,乃因其立国日久,致使地方豪强势力不断发展壮大,导致土地兼并严重,又逢经年大旱,百姓实在难以为生,便只好铤而走险,就又爆发了第二次农民大起义。只是每次农民起义,无不都是给那些地方豪强们做了嫁衣,他们在镇压起义军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地方割据势力,又经过彼此兼并后,最终形成了西楚、东越、北卫、南夏以及后燕,五国并争之势。
五国之中,又以北卫最为强大,它本可以一统天下的,只可惜除了实际上的开国之君卫武帝外,其余后继之君竟一个比一个短命,尽管是千防万防,却怎么也没防住朝政日渐为陶行翊、陶弘景、陶弘昭父子三人先后所把持,并最终于卫元帝燕昂之时,被逼将帝位禅让给了唐武帝陶景寰,这便是陶唐王朝的开始。想当年卫文帝燕植逼迫汤愍帝嬴丕禅位于自己之时,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日后他的子孙竟也会遭此厄运吧?这还是真是应了报应不爽那句话啊!
而我们的这个最神秘离奇,最惊险刺激,最波澜壮阔,充满各种悬疑,结局也最令人意想不到的的故事,正是发生在这陶唐王朝。
话说陶唐泰熙元年,孟春。
开国之君唐武帝陶景寰病势日重,因先未有顾命之臣,只得让国丈车骑将军羊昶留宿禁中,从此一切诏命俱出羊昶之手,诸王大臣竟无一人能够参与其间。
羊昶虽也出身京兆望族,却无真才实学,平素威望更不足以服众,不过是仗着与武帝间的椒房戚谊,这才得以位列中枢。可恨羊昶却不自知,偏欲趁势独擅朝政,于是得便乘势擅易公卿,私植心腹,以致朝廷上下离心,内外不服。
当是时,朝野间各种流言蜚语四起,内外各方势力更是尽皆伺机蠢动,特别是大唐宗室与羊昶这个外戚之间的争斗更是日趋白热化。眼见得已历经百年战乱,才刚安定仅二十余年的天下又将大乱,诸王公大臣们无不忧心忡忡,天下黎庶更是人心惶惶。
且说汲郡朝歌有一山,唤作云梦山,其山峰峦叠嶂,雾起云浮,气象万千,飞瀑流泉,鬼斧神工,素有“云梦仙境”之称。山里有一五里峡谷,名曰鬼谷,谷中有一洞,是为鬼谷洞,相传为战国神人鬼谷子先生隐居教习之所。
时值仲春时节,江南早已是一幅春江水暖,落英缤纷,莺飞草长的美丽景象,而山里却依旧还有些春寒料峭。
清晨,山风呼啸,林涛阵阵,冷风飕飕,刺人心骨。
在这冷风之中的五里鬼谷内一处高崖上的一方磐石之上,一个中年道者正静静打坐着,但见他身穿藏青色道袍,头戴紫金道冠,面貌清癯,神庭饱满,鼻梁挺直,面色红润,二目似闭非闭,双眉斜飞入鬓,颔下三绺寸须飘洒,右手臂弯处搭着拂尘,整个人宛如神仙一般。
道者的左边站立着一个童子,看样子也就十一二岁,生得眉清目秀,一双灵动的眼眸正极力远眺,其眼力所及之处,正有一白色身影在林木间上下翻飞,时而冲天而起,时而隐没入林,身形之灵动飘逸,宛如脱兔神鹰一般。
正在练剑的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身白衣如雪,身形匀称而修长,头扎白丝巾,面如冠玉,眉似卧蚕,鼻若悬胆,唇红齿白,整个人看起来虽还稍显稚嫩,却已英武之气突显。
“师兄的剑法好生厉害哦!”童子禁不住由衷赞叹道,两眼冒着艳羡之光。
“你师兄年纪轻轻便已将为师传给他的‘天行十三剑’练至“一品”之境,实在不能不说是天纵英才啊!”道者虽然言语平静,却也难掩赞叹之意。
童子不禁佩服道:“没想到师兄的剑法竟已达最高品‘一品’之境,那是不是除了师父您,这天下就再也没人是他的对手了?”
毕竟是孩子心性,对这种数高论低的事情总有种特别的兴致,但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分心垫足翘首朝半隐半现于林中的少年看过去,眼中的艳羡之意越发浓烈了。
道者微微摇了摇头道:“徒儿,你错了。据五百年前‘武始帝’秦政所著之《武学境界论》所载,武学境界应可分为七品,七品之下为不入流,而一品之上又可分为四境,即‘化神’、‘还虚’、‘无象’和‘归元’四境,你师兄不过也就算是在一品上刚刚登堂入室罢了,然放眼当今天下武林,能胜过你师兄的,已然为数不多了。”
童子仍然很是羡慕道:“师父,师兄这就已经很了不起了,难道不是吗?”
道者轻叹道:“确实已经很了不起,毕竟在当今武林之中,能达到‘化神境’的本就不多,而能达到‘还虚境’的也就那么五六个人,至于说到‘无象境’,据为师猜测,恐怕也就只有那两位高人了。”
童子不由得一脸的疑惑道:“师父,不是说还有什么‘归元’境吗?难道当今天下武林就没有一个人能达到此境?”
道者截然道:“是的。按照秦政书中所述,‘归元’的境界已经等于是羽化为仙了,可这人间何曾有人见过活着的仙人?”
童子不禁嘘嘘一笑道:“神仙鬼怪的事,弟子只知道书中有记载。但不知师父说的那两位已达到‘无象’境的高人是谁呢?”
道者却意味深长地道:“这你就暂时不必知道了,等你哪一天也达到你师兄的境界后,为师自会告诉你的。”
童子不禁怅然道:“好吧,师父!那这是不是说连师父您也......”
童子本来是想问“是不是连师父您也没有达到无象境”,都已话到嘴边了,瞬间发现不合适,,还是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别看童子年纪虽小,却已经很老于人情世故了,像这种有可能让别人下不来台,伤人自尊的话,他也深知是不便问的,即使这个人是他最亲密的师父也不行。
良久,道者忽然以一种如童子般艳羡的口吻道:“你知道吗?其实你师兄最厉害的并不是剑法。”
童子不由得惊疑道:“那师兄最厉害的是什么?”
道者悠悠道:“是他那通天彻地的智慧。你师兄他不仅深谙自然之规律,天道之奥妙,还能通晓纵横捭阖之术,治国安邦之技,无论是数学、兵学,还是游学和出世,他都具有很深的造诣,在这些方面,就连为师也是自叹弗如啊!”
童子顿时眼中满是深深的崇拜,惊叹道:“啊!原来师兄竟然这么厉害啊!”
道者侧头看了看童子,会意地一笑,不失时机地鼓励道:“不过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以你的天赋,只要肯加倍努力,将来的成就也必定不会亚于你师兄的。”
童子不禁心中一股热流上涌。
正在这时,长空之上忽然传来一声鹰隼长鸣,但见一只鹞鹰正急速盘旋而降,不一会便轻轻停在了道者的左肩上。
道者缓缓睁开双目,熟练地从鹞鹰右腿上卸下一个如小指般粗细的小竹筒,而后打开竹筒抽出一小竹签,签上写着的“天机已现”四个蝇头小楷顿时映入其眼帘。
尽管已极力掩饰,但道者的嘴角还是渐渐泛起了一阵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一种充满得意、讥诮和冷酷的笑意,口中喃喃道:“四十年,四十年了,我足足等了四十年,也足足筹谋了二十余年,总算天不负我,终于还是让我等到了这个天大的机会。血债血偿,你陶氏一门四十年前欠下的血债,也该到了还的时候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本来温和慈爱如老仙的道者竟然目露仇恨的凶光,恨不得咬碎钢牙。
童子正要府过身去看那竹签上的内容,道者却已把其握在了手心里,等到道者手掌重新打开时,那细小的竹签竟然已变成了一捧齑粉从道者的掌心中簌簌而落。
好高深的内功!
显然是为了平复心情,道者闭目仰面朝天,良久才缓缓站起身来,轻轻弹了弹道袍,深吸一口长气,对童子道:“瑜儿,去把你师兄请到我洞中去,为师在那里等他。”
道者说罢,脚尖轻点石面,已飘飘然朝鬼谷洞方向飞掠而去,其状宛如神仙飞升一般。
“是,师父!”童子应了一声,恭敬地目送道者离开后,这才纵身朝不远处的白衣少年飞掠而去,虽然小小年纪,轻功竟也非凡异常。
黄昏,已是黄昏。
夕阳正在缓缓下落,发出耀眼的暗红霞光。在距离京师洛都城北约百里外的官道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禹禹而行。少年一身麻衣,足踏芒鞋,手拿青竹杖,以灰色布带束发,发丝蓬乱,若非身形高大挺拔,修长匀称,加上那一张轮廓分明,圆润俊俏的脸,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乞丐。
走着走着,麻衣少年忽然停住了脚步,手搭凉棚看了看就剩最后一抹霞光的夕阳,再看看蜿蜒曲折向前的官道,不禁苦笑着喃喃自语道:“看来今夜又要露宿喽!”
正在这时,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马蹄声,麻衣少年赶忙侧身让到路边,驻足回首望去,不一会就见一行四骑飞驰而来。在这四骑渐行渐近的过程中,年轻人已然看清来的是三男一女,年纪竟都大约在十八九岁上下。
尽管马儿已经跑得飞快,但跑在最前面的少年仍旧不停地挥鞭抽打马股,以致后面紧随的三人也不得不打马紧跟。很显然,这一行四骑定是有什么万分紧急的事情赶着要办。
跑在最后面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大概是有些吃不消如此强烈的赶路,一边挥鞭击打马儿,一边气喘吁吁地朝最前面的少年呼喊道:“大哥,大哥,这都马上就要到京城了,就不要这么急了嘛,妹妹我实在有点受不了了,大哥...”
声音清脆响亮,宛如莺啼,然而最前面的少年也不知是听不到,还是不想回答,只依旧一声不吭地向前疾驰着,很快便已带着三人相继没入了前面的竹林之中。
看着四骑相继隐没竹林中后,麻衣少年这才又继续向前走去,大略是考虑到天就快要黑了,便自然而然地加快了脚步。
这一片竹林中的官道约有四五里路长短,其中尤以前方三分之一处最为茂密,如果不经过专门的侦查,谁也不会发现,在这竹林最茂密处的官道两侧,正隐藏着一队人马,看阵势足有二三十人之多,全都身穿竹青色的衣服,还以竹青色的丝巾蒙面,俨然已与竹林融为了一体。
在一株最粗最高的竹颠上飘飘摇摇站着一个同样一身竹青色衣服的人,应该就是这一队人马的头领,我们姑且称其为竹颠人。竹颠人身形高大,整个人都隐藏在竹青色的斗篷下面,任凭竹枝如何随风摇曳,就是岿然不动,就仿佛是这株竹子的一棵枝丫一般。
真好厉害的轻功!
“来了,准备!”在依稀听到传来的马蹄声后,竹颠人迅疾发出了命令,声音虽细若游丝,却很清晰地传到了分别隐藏在官道两侧竹林中的两个小头领耳中,似乎是用了传音入密之类的功夫。
“准备行动!”两个小头领也迅疾分别发出命令,竹林中顿时升起一股森冷的杀气。
一行四骑很快便已出现在了竹颠人的眼前,嘚嘚的马蹄声瞬即打破了竹林的沉寂。马行飞快,四人瞬间便已进入竹颠人预设的伏击圈内,竹颠人的嘴角已然泛起一丝冷酷而轻蔑的笑意。不用说,这一行四骑当然就是刚刚才越过麻衣少年的那三男一女,他们显然谁都没有想到竟然会遭人伏击,依旧一味向前疾行着。
“起!”分别埋伏在官道两侧竹林中的两个领队同时下令。
刹那间,就见官道上立刻噼里啪啦地一连扯起二三十根绊马索,马儿倒地的噗通声,嘶鸣声,众人的惊呼声、喊杀声、呼喝声,顿时响彻这一片竹林。
“大哥!阿龙哥!仲楚哥!发生什么事了?啊...”跟在最后面的少女见此情状,已然惊慌失措,只顾连声追问,才刚想起要勒住马匹时,也已被同样绊倒在地。
所幸四人虽然都很年轻,却还都有一身不错的功夫,尽管事起突然,他们总算是反应够快,一个个相继在马儿倒地的瞬间就势向前滚了几滚,而后翻身站起,各自迅疾拔剑在手。另一方面,因为竹林太过茂密,这固然便于埋伏,却也限制了这些杀手们冲出来的速度,这也给了四人一定的延迟反应时间。
“大哥,二哥,你们没事吧!”走在最前面第一个被绊倒的少年刚一站起身来,迅疾拔剑在手后,立刻关切地大声问。
“我们没事,三弟,你怎么样?”后面的两个少年也已迅疾站起身来,双双拔剑在手,先后异口同声回答,言语中同样也充满极度的关切之情。
“我没事,你们快去保护我妹妹,快!”三弟急切吩咐道。
“好,你自己千万要小心啊!”二人各自应了一声,几乎同时朝那少女飞奔过去。
“姝妹,快拔剑啊!快!”少女这时虽然也已翻身站起,却因一时惊魂未定,竟然忘了拔剑御敌,首先奔到少女身边的是被她叫做阿龙哥的少年,见状急忙大声提醒道。
“呛啷”一声,少女虽已拔出宝剑,但一双手兀自不停地发抖。而这个时候,早已有十多个杀手砍开竹丛冲了出来,清一色的环首长刀,纷纷朝四人身上招呼了过去,四人不得不急忙奋起还击,竹林中顿时响起了一片杂乱的金铁交鸣之声......
京师洛都,永康里,郯王别业,后寝殿中。
郯王陶影靓(作者按:陶影靓原名陶景靓,因要避武帝讳而改之,其余与武帝同辈者诸王均由景改为影)正仰卧榻上,已然呈奄奄一息之态。王妃燕文姬侧身坐在床头处的一张镂空雕花圆凳上,满面忧戚,泪眼婆娑地呆呆看着陶影靓,不时深情地轻轻抚摸陶影靓那早已瘦骨嶙峋的脸颊。
殿内左右两边各侍立着一名侍女,俱都低头垂手,悲情满面。没有人说话,沉静的夜空中突然传来断续的钟鼓声,表明时间已是二更时分,府门外的大街上同时响起了更夫悠长喊声,打更的梆子声和锣声,这使得死亡阴影笼罩下的寝殿内气氛越发悲凉了。
“水!水!...”陶影靓微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王爷!王爷!你醒了!你醒了!密水,快拿蜜水,快!”在陶影靓一连呼唤了好几声后,发呆的王妃燕文姬这才恍然回过神来,急忙吩咐侍女去倒蜜水。
“快扶我起来!”陶影靓低声请求道。
燕文姬连忙小心翼翼地略略扶起陶影靓的头背,而后往其身下垫了一个小枕。这时已有一个侍女慌忙从一旁案几上的黑陶暖壶中倒好了一杯蜜水走了过来,小心恭敬地递给燕文姬。燕文姬接过蜜水,用汤匙慢慢送到陶影靓口中,并不时用丝巾轻柔地擦拭陶影靓的嘴角,以免密水洒到其脖颈里。这本来应该是一幅温馨幸福的画面,却因为死亡阴影的笼罩,反而让旁人感到一种无比的酸楚,以致旁边的侍女双双不禁偷偷泪流。
“睿儿...睿儿他们...他们到了吗?”断断续续地喝了三四汤匙的蜜水后,陶影靓的精神似乎略显新鲜些,便结结巴巴地问道。
燕文姬道:“今早就已接到他们传信了,说是约莫今夜戌时初上下就能到达,想来这个时候应该进城了吧。”
陶影靓似乎心下稍安,重重喘息了几口气才道:“待睿儿一到,立刻带他来见我。”
燕文姬道:“是!”
燕文姬话音刚落,就见陶影靓便又已虚脱地迷糊睡去,赶忙轻柔地帮陶影靓盖好被子,
正在这时,一阵很轻微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王妃难免有些不耐烦地转身问道:“何事?”。
“回禀王妃,二爷三爷他们来了,说是专门过来看望王爷的,小的已安排他们在前殿正厅内等候了。”王府总管陶福在门外答道。
燕文姬冷哼了一声,心道:“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平素里自己不努力去争取功名,却一心只想着躺在祖宗余荫之上,老惦记着来争这现成的王位。”
见半晌无回应,陶福忍不住追问:“不知王妃是否要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