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官子屯，通往东湾集官道旁的一个小村屯，这种一片茅草屋的小村屯，在嫩江平原并不少见。

平常这时候，在田里面劳作地老百姓应该回屯做饭了。

按理说，此刻村屯的上空应该是炊烟袅袅，可今天不但看不到多少户人家院子里腾起炊烟，更看不到平日里扛着锄头赶回家的农户。

“豆花她娘，你们咋地还在生火呀？您没听到甲长的通知吗？”

一架拖着瓶瓶罐罐，大包小包被褥衣物的破牛车，叮叮当当的路过这处土墙院子，倒坐在牛车后面的碎花袄大娘闻到了院子里飘出来的粥香，吞咽了一口唾沫，却尖着嗓门对着院子里喊道。

“嗞呀！”

碎花袄大娘尖锐的嗓门很大，不一会儿那破烂的杂木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上身穿着灰布棉袄，下身围着满是补丁围裙的中年妇女从里面走了出来。

“呦！这不是张大胆子一家子吗？你们这也是去躲兵火的吗？没这必要的，别听老胡子甲长瞎忽呼，那大嘣子不可能打到我们屯子里来的。我家男人上次回来说过了，那一个大嘣子少说也值一亩地，娃子她大娘，您说小鼻子他可能不会算计？没事儿把大嘣子往咱们这个穷屯子里扔，那不老败家了吗？”

中年妇女双手抓着破围裙随意的搓着手，看到碎花袄大娘一家子的模样，也知道他们害怕什么，却一副自信满满的说道。

“哎呀！豆花她娘，话说的是这个理，可咱还是怕呀，你说那小鼻子要是打过来了，铁定要从咱村前面过，万一像传言里面说的，进来祸害，那可就糟践了……”

“可不，豆花她娘，我也听人说过那东洋小鼻子可狠心眼儿，就爱抓娃娃掏心挖肺当下酒菜呢，您还是听老叔的，收拾收拾和你家豆花一起去避避吧。”

碎花袄大娘还没说完，这时候后面又来了一家子三个人，其中走在当头的是一个胡子花白的瓜皮帽老头子，这时他挑着一担的行李，一步三摇的来到牛车后面，接着碎花袄大娘的话头也劝说了起来。

“哎呀！娃子他老叔哎！你就不要吓唬我一个妇道人家了，那东洋小鼻子又不是那传说里的年兽，咋可能吃人心呢？哎呀，不和你们扯了，这小米粥可就要烧焦了。”

看到这瓜皮帽老头越说越咋呼，这中年妇女更是不信了，忽的抽了抽鼻子，惊呼一声，就准备跑回院子。

“哎呀，我说豆花他娘，你咋就不听人劝呢？虽说老叔我说的有些玄乎，可你家豆花那么水灵，万一小鼻子看上眼了咋整呢？孩他娘，你进去劝劝东子这固执婆娘，说不得这东洋小鼻子转眼就到了。”

看到中年妇女根本没听进去的样子，瓜皮帽老头似乎也有些着急了，放下肩头的扁担，转头对身后牵着一个半大小子的妇人说道。

“没得用，平日里东子媳妇就和我不对付，我……”

“不好了…小鼻子来了，小鼻子来了……”

还没等瓜皮帽老头媳妇说完，村东头的大槐树那边就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叫声，一个穿着破棉袄的瘦弱青年一阵风的跑了过来。

听清楚了那喊叫的内容，包括那已经跨入院门的中年妇女全部变了脸色。

“哎呀！这可咋是好啊！咋就说小鼻子，小鼻子就到了，当家的，这可咋整啊？”

“咋整？咋整？你这老娘们，早叫你不要整这么多东西，你就偏偏放不下这些个破烂疙瘩，这下子来不及了吧。”

听到碎花袄大娘焦急的惊呼，牵着牛鼻子一直默默没出声的那个壮实汉子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开始不断的埋怨起自己的婆娘来。

“你这天杀的啊，都这时候了，你不想想办法就知道埋怨我，我咋地这么命苦啊。让小鼻子杀了我算了……”

本来就心慌的碎花袄大娘被自己男人这样一直埋怨，顿时从牛车上滑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顾那满地的鸡鸭牛粪，一边双手拍地，一边哭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