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丰盛,尽显孙宅待亲之道。吴尘也自然不必客气,风卷残云已算收敛的,自吃自喝还不忘厚皮赖脸地单求了一席送去吴宅,那话说得,仿佛这席若是不送,吴家便会饿殍遍野。反正孙德海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个便宜侄孙的那张疯嘴,甚至后来都能配合他圆上几句,让疯话听起来更通达顺理。
孙宅家宴送到时,李青阳又大受震撼,“我的娘呀~又又又吃席啊!?”
饭间,孙氏父女不断旁敲侧击,打听着吴尘师傅的信息和下落。吴尘也是瞎话张口就来,半个磕巴都不打的。
一顿饭吃得也算是热闹,客主尽欢,然而想要的信息一样没问到,要送东西一样也不少,孙德海再如何光风霁月,心中多少还是觉得有点亏,却又无可奈何。
临到别时,孙德海亲送至大门,孙七娘席间已托辞身困体乏,早早离去。
看着吴尘瘦小的身体背着一尊半人高的药鼎,轻若无物的模样,孙德海打消了安排人夜路上敲晕他的念头,此刻心中倒也真信了几分,有关这对师徒身负异能的种种传言。
既然如此,若想继续追查王老道的死因以及玹叶葛的下落,计划与对策势必要做重新的调整了。
“呵呵~好侄孙,有闲便常来~”孙德海捋着胡须,慈眉善眼,语气亲昵的好似那吴尘是他亲孙子一般。
吴尘自然也不会客气,
“好的,好爷爷,你的就是我的,我自当多来~”
孙德海闻言揪断了几根胡须,咧了咧嘴角,也没再多言,微笑着向大侄孙挥了下手,意思就是“你赶紧滚吧!”
吴尘嘿嘿一乐,背着药鼎,转身扬长而去。
孙德海回屋时,孙七娘早早候在屋内。
“父亲是如何看我这侄儿的?”
孙德海提袍刚迈进来一只脚,端坐堂前的孙七娘便开口问来,语气平淡,听似漫不经心,却又连老头的另一只脚都等不得。
“是顽劣了些…”
孙德海简单丢下一句,缓步走至堂前,隔桌并列坐在了女儿旁边的禅椅上,抖了抖袍袖,伸出手来,端起孙七娘提前倒好茶水的茶盏,送至唇边,低头呷了一口。
“这对师徒非比常人,这点也无须我多说了,王离的死,必定与此二人脱不了干系,怎奈这师徒二人惯于装疯弄癫,竟也毫无破绽可寻。
先不说这师傅自那日晚宴之后,便若人间消失了一般,毫无行迹可寻,便连这徒儿也是诡谲灵怪,不可捉摸。
此前从求儿那里,也未曾听闻过此小儿有何异于常人之处,只闻其罹患心疾,药石无进,难及弱冠,如今再看他,这像是将夭的人吗?”
孙七娘闻言,螓首轻摇,随口一言道,
“确实诡异,莫非换了人不成?”
孙德海眼中精芒闪过,扭脸看向一侧烛光摇曳下女儿的脸,目光锁在她艳绝的脸上,一动不动,片刻后,才喃喃道,
“此说可当真否?”
孙七娘回看自己父亲一眼,心里咯噔一下,沉声惊诧道,
“难不成是…真的?”
父女二人,对坐相看,久久不言。
孙氏父女猜得也算是接近真相,不过他们不会想到的是,换的非是人也,魂也。也难怪他们不会如此想,毕竟太过匪夷所思,向来有大绸缪且手段非常的人,大多不语怪力乱神,或是自信,抑或是自负,更或是某种思维上或者世界观上的局限,也或者,是种收敛和克制。
进了自家院子后,“咣当”一声,吴尘将身后背着的药鼎,掀扔在地,任其倒着,也不去扶。巨大的响声传来,吴家人刚躺下又都爬起来,纷纷披衣出屋察看,看看是哪个熬夜的王八蛋。
徐氏坐在榻沿上焦急地拍着大腿,喊着,
“你们谁也来管管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