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阳双手拢在袖中,端坐在吴尘新家小院里的那株梨树下的石凳子上,背直腰挺,双眼愣直,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之中。适才被吴尘叫进屋里,丢给他一把铜匙,说是县里坊市间的一家成衣铺子的。
铺子原老板回乡养老,因而出兑店铺,吴尘不但将铺子购下,还将原来的账房和伙计一并雇了。因为东家鬻业,原本还在发愁往后生计的账房伙计顿时松了口气,对吴尘更是感激涕零,誓言将围绕在新东家的领导下,披肝沥胆,再创辉煌。
回来后,吴尘便找来李青阳谈话,意愿将这成衣铺子日后让他来打理。李青阳说,
“我不会呀!”
吴尘差点暴起一脚给他从椅子上踹飞,你说不会便罢了,一幅理直气壮的样子给谁看呢?
吴尘咬着牙,凤目瞪成了豹眼,
“你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我就问你干还是不干?”
“容……容我思量思量,可否?”
李青阳问得有些结巴,想起昨日当街发生的事,即便当时自己装死混了过去,实际上人早已吓破了胆,一个半大小子将自己这么个七尺汉子跟扔一只死猫一样掂来扔去,简直骇人听闻。
这小子必是妖孽出世,凡人惹不起。
自己和女儿如今被强行投靠过来,为他做点事自然也是无可厚非,可没曾想过要去做个劳什子成衣铺的掌柜,这若是答应下来,那便意味着自己将彻底断了青云入仕之路。
毕竟商为贱业,朝廷有律,“凡执工商者,不得入仕。”即便自身科举至今依旧碌碌无果,但总归还是心有不甘的。可转念一想,自己倘若再如此下去,浅儿往后的生活又何来依凭?
“铺中老人我已经高价留下来了,生意上不懂的你大可请教,浅儿有我娘照看,你放心,吴三斤也随你去,跑腿送货,他都能做得……”
“吴先达,你我非亲非故,为何如此厚待我们父女?”没等吴尘的话说完,李青阳幽幽地插了一句。一声“先达”,叫得情真意切,还掺杂着几分自惭形秽的意味,毕竟人家十二岁就中了生员,二人的命运以及如今的身份说是云泥之别都不为过。
“再说,令慈虽长我两岁,但鳏寡同居檐下,多少有些不便,邻舍间怕是要生出些口舌是非来,恐有损先达和令慈的清誉。”
李青阳满面肃容,话说得真诚。吴尘盯着他的双眼,片刻后微微一笑,
“这些事用不着你操心,我同娘也说明白了,她腿脚不便,平日里有浅儿相伴左右,也是她真心所愿的,你就好好做你的事。”
话刚说完,吴三斤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好奇地问道,
“小尘,你讲话的调调儿何时更正过来了?”
“管得着吗?我爱咋说就咋说”吴尘翻了个白眼,接着语气一转,
“夜里我出去办事,你俩看好家,晚上别睡得太死,有事就去找刘铭,我和他已经打好招呼了,我尽量早去早回。”
二人听完,面面相觑,李青阳开口问道,
“先达何意啊?难不成这夜里会不太平?”
吴尘看着二人瞅着自己面露不安的样子,叹了口气,
“嗨,还不是昨天装X装太过了呗。”
吴尘早上出门约刘铭一同去买铺子的时候,发觉自己家院子周围多了些行迹鬼祟之人。昨天他当街洒银子时,便想到有可能会招来的后果,只是他并不在意。但到了夜里还是留了心,好在没什么事发生。
如今看来院里养只狗看家护院势在必行了。
交代完二人后,吴尘挥手让他们出去。
昨日回来时,他便已经察觉之前放在鹤氅上的半枚符纸已经不见了,不过见下面的财物安然无恙,所以也并未将此事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