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俦厦眼睛看着手中的公文册帖,却有事萦绕心头,上下看了几遍,十个字都读不完,索性合了册子,摆放到一旁。
伸手从一侧的茶案上,拿起一柄舀瓢,就从一侧风炉上端放的茶釜里,舀了一瓢茶汤,盛入一盏茶碗之中,又端起茶碗,送至唇边,摆首吹凉,然后小啜一口,接着抬头看了一眼还在研墨的孙思明,
“五郎,莫再研那墨了,我心中有事,今晚这些册子便不批了。”
孙思明家中排老五,所以亲近之人都唤他作孙五郎。听完李俦厦的话,便放下手中的研石,笑着问道,
“大人,心中何事叨扰?不妨道来,也好让下官也能参详一二。“
李俦厦饮尽手中茶碗中的茶汤,将碗搁回到一旁的茶案上,伸手指了指下手左侧的禅椅,
“坐!“
孙思明点头称是,便走了下去,在那禅椅上坐下,探着身子朝向李俦厦,笑着询问,
“大人可是烦恼那孙德海?“
李俦厦轻轻颔首,却没有正面答应。下意识地伸手又端起茶案上,方才刚放下的茶碗,送至嘴边后,才回神发现碗中已空。
便侧过身去捉瓢,想去那茶釜中再舀,却忽然又中止了手中的动作,将茶碗又搁回案上,转过身来,抬起脸看着案下的孙思明,没头没脑地就问道,
“五郎,你是如何看那个吴名的?”
“此人表面上看似粗鄙无状,不懂礼数;事实上,下官总有感觉,他如此的言行,却正是他毫不矫饰的本来样貌,也绝非山野莽夫的那种愚鲁粗狂,而更似是不屑于世俗礼法态度的自然流露。
因而在下官看来,此人或许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依仗,才会有如此无所畏忌的气度和举止,府君是否有意延揽此人?“
孙思明在说出自己的对吴尘的看法时,全然没有晚宴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对吴尘赤裸裸的鄙夷,反而话里话外都透着忌惮的味道。
李俦厦听完孙思明的话,轻轻颔首,表示赞同。
“说得不错,本官也正是同样的感觉,五郎目光如炬啊,呵呵!“
孙思明连忙从禅椅上站起身来,笑着躬身叉手向李俦厦一揖,
“岂敢,岂敢。若非府君有先见之明,于宴前事先指示,下官又如何想到去探得此人虚实,定会同刘镐那等浅薄之辈一般,看轻此人。“
李俦厦笑了笑,向孙思明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回原位,
“若说擒拿付四等人,或许令人觉得只是此人恰逢其会,运气使然,但在与他正面接触后,从他的种种表现来看,此人的能力或许还远超我等对他的评估之上,无奈啊~他却没有趋附本官之意。”
李俦厦轻摇其首,白净的胖脸上虽是一副笑模样,却难掩遗憾之色。
他再次侧身捉起舀瓢,伸进茶釜中,舀了茶汤盛进茶碗里,一手轻轻搁下瓢柄于釜口,一手将盛有半盏茶汤的茶碗送到嘴边,吹了吹,抿了一小口,接着抬头说道,
“派人暗地里去查查孙德海近日的行踪,要事无巨细地报上来。另外,也派人盯着那吴名,并且再去打听打听他说的那个什么徒儿,叫吴尘的对吧?好巧不巧,竟又是那孙德海女婿的侄儿,看看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牵扯?时辰不早,你先去吧。”
“是~”
孙思明忙从禅椅上站了起来,躬身一拜,转身就往堂外走去。
而没走出几步远,身后的李俦厦又将他叫住,
“还有一件事,你再去查查,今晚吴名包银子的那件鹤氅,究竟是何来头,同那孙家父女又有何瓜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