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求在离吴村三十多里外的县城里经营一家医馆,名唤普善堂,这普善堂本是他娘子孙氏的娘家产业,也是县里最大的一家医馆。
吴求十五岁那年因为不忿家中将银钱都拿去供了哥哥吴大读书,自己便只身跑出家,进了普善堂当了药僮。
由于机灵能干,能言善道,且颇有经济天赋,很快就入了东家的青眼,不到一年便升做了坐堂执事。之后二十年间,他不但在此期间迎娶了东家唯一的女儿孙七娘,成了普善堂的上门女婿,并且还在五年前,从老丈人孙德海手中接管了整个普善堂,成了普善堂如今的主人。
吴大虽然是吴求的亲哥,但兄弟二人平日里却少有往来。尤其后来吴大青云无望做了猎户,而吴求却家大业大,财运亨通,自然多少会心生得意,对吴大也开始瞧之不起。
不过吴尘这几年请医吃药都是在普善堂,却也不费分文。兄弟再如何疏离,毕竟血脉相连,普善堂本就自称悬壶济世,普善天下为任,若是连自家亲侄儿生病都不管不顾,那还普善什么天下,岂不是自欺欺人。
当然吴大也不吃白食,成了猎户后,也时常进县城里,给吴求送去兽皮药草,野蔌山肴,但也只是往普善堂门口一丢便走,一句话也不留。如此一来,兄弟二人表面上虽不能弟恭兄友,却也算不即不离,相安多年。
“前几日大哥人不是还好好的,如何说没就没了呀?嫂子可否告知弟这其中缘由?”
吴求躬身相问,一脸迫切且真诚。
“瞎打听啥?咋?你能上山替我爹报仇去啊?”
身后传来吴尘的高声嘲讽,吴求回身看见自己的好侄儿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转过身来,换了一幅关切的面孔,不解地冲徐氏问道,
“尘儿这是怎么了?为何好似变得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一般?”
徐氏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吴尘,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哼!我看,大伯死得冤啊!“
紧随吴尘身后而来的吴求之子—吴鹤,此刻冷哼一声。
只见他快走几步,绕开身前的吴尘,经过时还故意撞了一下吴尘的肩膀,却没成想好似撞在了一块石头上,反撞得自己一个趔趄,肩膀生疼。吴鹤气不打一处来,咬牙掩饰着尴尬,手指着吴尘,张嘴骂道,
“你爹为你以身犯险,上山寻药被害,而你如今脸上却一滴泪都没流,这完全就是个狼心狗肺,不知孝道的畜生!书都读进狗肚子里了吧?
爹,你还总夸他读书好,大有可为,总拿我与他相比,难不成爹想我日后也同这不孝的畜生一般对你?“
“哟呵!这不是啥都清楚嘛?那刚才还假惺惺地问个毛啊?”
吴尘对吴鹤的嘲讽辱骂直接无视,一双凤目只是盯着吴求的脸,满是戏谑。
“住嘴!你这个混账东西,胡诌什么呢?”
吴求大声喝止,抬手便要去抽吴鹤,却被他闪身躲开,接着拔腿就跑。
“你!”吴求看着自己儿子跑远的身影,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回转身来,一脸讪讪,本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有人高呼道号。
“女善人,三十六遍往生经,贫道已唱毕,亡者已导往长乐,生死本无常,还望善人节哀!”
众人循声看去,王老道已站立在众人身后,向徐氏拱手叩礼,满脸肃然。
徐氏起身还礼,却身体不稳,向一边倒去,被吴尘伸手扶住。徐氏脸上露出自嫌的神情,双唇紧抿,泪水再次滑落脸颊,又低声呜咽了起来。
吴求上前两步,从怀中掏出一锭白银拱手奉上,
“有劳道长了,此乃一点心意。”
白银足有五十两,王老道也不客气,口呼长生,便伸手接过。
“贫道告辞!”
再向吴求和徐氏分别各叩一礼,抬脚便要走。
“干啥烧吴…吴…”
吴尘忽然开口追问,却瞧见徐氏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
“…唔唔地烧我爹?”
王老道身体一滞,驻足转身,看了吴尘一眼,心想你哪儿来这么多拟声词儿?怪他喵生动的。然后语气平静地回道,
“吴善人被妖物所害,尸身遭噬,恐有妖毒渗入其体,若是不用火烧,怕是会尸变的,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长生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