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风早早的出了门,现今吴老三因公要去县城待上些许日子,这家里缺少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怪寂寞的,所以在吴老三不在的日子,李长风会早早起床来茅草学堂赶早,草堂可以说就是李长风在此地的第二个家。
刚到草堂,几位熟悉的面孔映入李长风眼帘,先生陆边云,荀暮雨,还有几个村里爱起早的学生。
荀暮雨一眼便发现了李长风,本来她不喜欢赶早,因为这村子靠山,湿气较重,虽说草堂选址已经是村子里阳气最盛的地方,太阳东起西落都要经过此地,但她就是不喜。直到有一天,她侧耳旁听到李长风与其他学生的对话。
原来每当吴老三因公离家去县城办事时,李长风都会早早出门四处晃荡,自有了草堂后,这种习惯便改为了赶早。
为了能多争取与李长风相处的机会,荀暮雨即便再不喜也狠下心来,偷偷打听着吴老三的行踪,在吴老三不在的日子,她便赶早与李长风偶遇。
“荀姑娘,你早安,怎么,他们聚在一起是在商量什么事情吗。”
“早安,李公子。”
荀暮雨重新偏过头望着簇拥在一起的陆边云跟那几位学生,他们低头交耳正打着坏主意,真是无聊,荀暮雨无奈的解释道。
“他们这是在为新来的先生做礼物呢。”
“新来的先生,草堂要来新的先生了?什么时候?”
李长风听完,好奇心溢出言表,兴奋的望着荀暮雨,想得到答案。
荀暮雨被李长风直勾勾的看着有些脸色发烫,低过头说。
“就今天”
李长风听完,更兴奋了,他快步跑到人堆旁加入了这场“宏伟的计划。”
荀暮雨抬起头,看着这几个男生七嘴八舌的交流着意见,特别是那个陆先生,哪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模样,还在出鬼点子想整一整这个新来的先生。
“男生,真幼稚”
说完荀暮雨便回到自己的坐位上看起了文书。
陆陆续续的,随着暖阳升起,学生们都赶到了学堂,有的是被人护送过来的,有的则是成群结伴一同到来的,还有的是坐着马车从县城赶来。
学堂里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学生。
陆边云在确认过无人缺席后,悄悄走到进入学堂的门前,轻轻掩门,随后把几个不知道被什么树叶包裹的圆圆的东西放置门上,几个熟知内情的学生包括李长风都在窃喜,正打算看着新来的先生出糗。
宦婉儿坐在李长风右边不解的问李长风。
“李长风,陆先生这是干嘛呢,还有你也是,怎么表情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李长风嘴角不自然的翘起九十度,一脸坏笑的告诉宦婉儿。
“待会你就知道了,嘿嘿嘿”活脱脱一个小恶魔模样,让人见着叫烦。
陆边云先是正常的组织学生们早练,由荀暮雨领头,几首诗词朗诵完毕。这新来的先生咋还不到,陆边云有些着急。
突然,缓慢又沉重的步履声从长廊传来,陆边云心中一喜,来了来了。
陆边云趁势打断了学生们的朗诵开口说道。
“各位,今天会有一名新的先生来加入我们学堂,待会我们一起热情的鼓掌欢迎先生的到来,好吗?”
“好~”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学生们也是听得清清楚楚,此刻就在门外,那个新来的先生就站在那。
“大家,早上”
人未至,声先到,这沙哑的嗓音,这熟悉的口吻。
好字还未来得及出口,门被推开的瞬间,早已待机多时的球球失去了支撑,瞬间落下,狠狠地砸在了,那一头蓬松的白发上,球里包裹的水因为冲击从树叶里迸发出来,飞溅在那人身上。
一瞬间,那人布衣已然湿透。
计划成功!
但,学堂里鸦雀无声,只有水滴落在木地板的声音,如此清楚。
陆边云此时内心已是懊恼不已,完了完了,怎么进来的是,是,老东西,这下要被狠狠的教训一顿了,少不了一阵毒打。
“大家,早上好啊”老先生故作镇定,面带微笑和善的向学生们打招呼。
“先生,早上好”齐整的回答。
本该庆祝计划成功的李长风几人都是目看前方,不敢看向老先生那边,挺直了脊梁,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突然被人发现后开始装乖。
“相信你们已经从陆先生那知晓了,今日会有新来的先生,待会就由她带你们上早课,边云啊,你过来一下。”
老先生绷着兹眉善目的脸转身离去,陆边云像做错事被抓到的坏孩子耷拉着两个肩膀跟在他身后。
一会,在某个厢房里,杀猪般的喊叫声传遍整个学堂,李长风几人听着这叫声,每一声都像是抽打在自己身上一般感同身受。
就在此时,大门再度打开,一头靓丽束发,身着绸缎的于娘子走了进来。
她还未开口就已经把学堂里所有男生的魂给勾去了。
“我姓于,单名一个英,你们可以叫我于先生,我呢负责教你们珠算和兵法,由于今天是第一堂课,你们还没有算盘,所以今天我们先上兵法课,文书在这,听说学堂里学识最好的是荀暮雨,是哪位?”
荀暮雨被人点名,只好起身,她接过文书按照吩咐一一的发放给每位学生。
学生们被这于先生紧凑的节奏赶着走,匆忙翻开文书,就这样开启了一天的早课。
而厢房里,陆边云趴在案上,屁股瓣红的发紫,老先生收了藤条,平缓了情绪,开口说道。
“这于娘子,你接触过,她和不二堂有何关系,你可清楚。”
陆边云双手颤抖的提起裤衩,每当布衣刮着屁股他脸上的面皮就会扭曲几分。他不敢怠慢老东西,忍着痛连忙回话。
“我只知道她丈夫借了不二堂一笔借款,如此而已。”
“嗯,罢了,不二堂做事向来霸道,就当卖他们一个人情。”说完老先生以威胁的口吻再次开口道。
“下次再整这些闹剧,小心我告你的状,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边云保证没有下次。”
“你这屁股,不准用内力疗伤,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下去吧”
“是,谨遵教诲”
陆边云挪着步子,艰难的走出厢房。心里却骂了这老东西无数次。陆边云暗自发誓一定要找到机会狠狠的整蛊一下这个便宜师傅。
另一方面,老先生回想起今早发生的事情,细细思索。
一早,他的厢房便被人敲响,于英早早的来到学堂拜访,不二堂将此人安插于此,虽然实际目的不明,但总该提防着点,毕竟这些个学生里有不少权贵的子嗣。
“洪老先生,在吗?”
于英站在门外恭恭敬敬,毕竟初来乍到不想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与他们搞好关系也便于她开展工作。
“门外所站何人?”
老先生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的应答着。
“我是今日来学堂报到的先生,于英。”
“你且稍等,我这便出来。”
推开门,于英一身装束端庄大气,哪还有在酒馆时的豪爽模样,真是人靠衣装。
“这不是于娘子,原来你便是新来的先生,想不到于娘子上得学堂下得厨房,了不得了不得。”
“不敢当,洪老先生过誉了,还有我已与那当家的再无关系,洪老叫我于英就好,莫在唤我娘子,省的别人误会。”
“好好,倒是老朽大意了,既来我学堂当先生,平日你我便以先生相称。”
“好的,洪老先生,我初来学堂,还需洪老先生在学生面前为我引荐一番,这样也好树立我在学生们心中的威严。”
于英一番话下来,毕恭毕敬,老先生找不到一丝破绽,便应允下来,带着于英前往学堂,准备在众人面前介绍于英。
但途中走着走着,于英谎称落下了教学的文书,让老先生先行过去,她随后就到。
老先生并无怀疑,于是乎就发生了适才的一幕,本来是为了整蛊于英的水球砸到了老先生头上。
老先生这才回味过来,这小妮子怕是早就暗地里知晓了陆边云的小把戏,于是顺水推舟祸水东引,好一个扭转乾坤,借刀杀人。
边云这小子,就没老夫当年风采,连一个小小于娘子都治不住,看来我也得留心,不能着了她的道。
回到学堂里,于英先是给学生们讲述了兵法之意,又挑选了一些知名的战役讲解,一些权贵后人的男学生对此胸有成竹,积极发言,反观村子里的学生们却不大在意,他们更喜欢奇门八卦,战争离他们太远。
“哼,说的你很懂似的,还不是仗着自己的身份,你也没上过战场,有何资格评头论足。”
石生是村里木匠的孩子,他是学堂里个头最大的,平日里经常与那些权贵学生发生冲突。
“我确实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我来学堂的意义就是求学,为了日后镇守疆土保卫山河。”说话的是县城将军的长子戚守成,出生武学世家的他从小便崇拜父亲,他的愿望便是当上比他父亲官职还要大的将军。
“你看看你自己吧,就你这身材,怕是连敌人的腰部都不及哈哈哈哈。”
戚守成有一个不愿被触及到的伤心事,他的父亲虽然高大,但不知为何,他却生来矮小,与寻常学生都要矮上一截,更别说与学堂里个头最高的石生相比。
被戳中软肋,戚守成面色通红,突然发难,双脚并进,挥舞着拳头就要往石生身上砸去。
于英及时制止,大声呵斥。
“都给我坐下,戚守成,现在是上课期间,你要当着我的面做什么!”
“先生,是他辱人在先”
戚守成虽气极了,但平日里被母亲教导,出门在外不可失了礼节,他强忍不忿,听话的坐下了。
石生平日里虽也是顽皮蛋,但对几位先生却是尊重的很,因为先生们对村子里的生活改善帮了很大忙,即便于英初来乍到,但他对先生这个职业心怀感激,也听话的坐下了,但依旧嘴不饶人。
“哼,我说的是实话,就凭你这个头,若我俩是两军对垒,你我单挑,你必不能胜我。”
戚守成没有回话,他心知这是事实,战场上,体格的差异也是一个关键因素,就好像北疆对着上京虎视眈眈的游民,他们便是天生力大无穷,文献记载,游民子嗣十余岁便可弯弓射大雕。
于英见石生依旧不依不饶,计上心头,对着在坐的学生说道。
“正好,今日我们讲的是兵法,无奇不用,出其不意,谋定千里,这便是兵法本意,你二人既都有恩怨,我这有一个法子证明你们的观点孰对孰错。”
“击踘,你们可曾听过?”
石生摇摇头,戚守成也摇摇头,只有荀暮雨心中暗自诧异,没想到于先生还是贵人出生,击踘乃是鲜为人知的一项运动,多在达官贵族间流传,两只队伍通过用脚踢藤球,将藤球踢入敌营的圆环中即可得分,在时限内得分最甚的队伍优胜。
“我会与你们稍作解释,今日天朗气清,也是方便运动的好日子,我先去做藤球,你们呢先去找寻自己的队员,每个队伍最多三人。找好队员后在庭院集合,而没有参与的学生可以自由活动但不可跑出学堂,大家听清楚了吗”
就这样,一场击踘比赛悄然张开。
学生们几乎都聚在了庭院,他们也很好奇这究竟是一项什么运动,又与兵法有何关系,更别说与上阵杀敌相提并论了。
李长风坐在一旁本打算看好戏,哪成想这石生找了一个队员后,径直就朝着李长风走来。
“长风,学堂里就数你跑的最快,听说这个击踘需要来回奔跑,你来帮帮我吧。”
石生与李长风算是旧识毕竟都是村子里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但两人兴趣爱好不同,以前石生还曾经说过吴老三是个骗子,什么观雨都是骗人的手段,那一年因为只有石生家种植的粮食枯死一片颗粒无收,所以石生怨恨吴老三也并非空穴来风。除此之外二人倒也没有什么过节。
李长风本想拒绝,因为石生说过吴老三坏话,但他也知道石生本性善良不是什么坏人,再加上他对这击踘很好奇,再三犹豫还是应承下来。
就这样随着时间流逝,两边队伍都找好了人手,现在只等于先生发号施令。
“对,就放那,没错没错,用力点,敲下去呀,陆先生是没吃早饭吗”
一旁,陆边云被于英找来到
当苦力,这屁股还疼的要紧,这于娘子居然指示他做力气活,把两个木桩子敲在指定地方,他每使一分力气,屁股就抽疼起来,加上身心疲惫,半条命都豁出去了,这于娘子真是我的煞星。
于英心中乐开了花,既然你这臭书生喜欢隐瞒身份屈尊于此,那就由不得你了,我可要好好折腾你,一点一点的把你的秘密挖掘出来。
在陆边云的鼎力帮助之下,两个木桩算是打实了,接着于英便在木桩上放上一个藤环,再利用一个不知名的液体将其固定。藤环与木桩连接处发出呲呲响声。
完成了这些准备后,于英看向陆边云,满脸笑容说道。
“辛苦你了陆先生,现在我要继续上课了,麻烦你离远一点好吗”
陆边云苦笑不已,还得陪笑假意奉承道。
“应该的应该的,我一个大男子,这点小事不在话下,于先生,你这堂课我也很感兴趣,我能一旁观看吗,我绝不做声干扰。”
于英心里娇哼一声,倒也大方应下。
“那好吧,只要不妨碍于我便可。”
说罢,于英拿起藤球来到两队之间。
“你们听好了,比赛规矩如此这般,只要把藤球踢入对方环中即可得分,可以有身体上的接触,但不得对人进行攻击,只可用脚,头击踘,不可用手,如有违规视情节严重,队员可能会被判罚离场,或者由对方直接获得一分。每得一分双方要回到双方的半场重新开始击踘,谁踢进一分那相对应的就由对方下一场开始击踘,十分为一个半场,我们只踢两个半场,击踘的范围仅限这庭院内,谁将藤球击出院外都算失球,由对方重新击球。以上,都听明白了吗”
石生似懂非懂的看了看李长风,李长风点点头示意他听懂了,石生便脱口说听明白了。
至于戚守成脑子自然是比石生活泛,信心满满的说着听明白了,开始吧,于先生。
宦婉儿坐在一处树荫下,身边恰巧是荀暮雨,她开口问道
“暮雨,你知道击踘吗”
荀暮雨没有转头,一边看着李长风,一边平淡的回着话。
“略知一二,文献中有记载过,怎么,宦姑娘不知道这项运动吗,我还以为只要是贵族都会进行这项运动。”
荀暮雨话里有话,但宦婉儿不曾有她那般心思,天真的回答着。
“我生来病弱,很少出门,有人上门拜访,应承之事几乎也是交由母亲出面处理。不过现在我的身子好像越来越好了,也不像以往要天天喝药,下次我们一起组队好不好,暮雨,我想试试看击踘。”
荀暮雨眼神没有一丝变化,只是略微转过头看着宦婉儿,心里不知是同情还是羡慕。她也不曾击踘过,看着场上的李长风,再看看宦婉儿,心生一计。
“好啊,下次我们喊上李长风”
宦婉儿眉头一皱,不解的问道
“找他干什么,我们和女生一起玩”
“学堂的女生你仔细数数,除去几个年幼的女生,像我们这般年纪的,不足六人,想要击踘只能与男生做对手。李公子脚力在学堂上数一数二,既然要玩,那就不能输,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