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柴燃烧着的噼啪声，盖过了伊凡的啜泣，肆虐的烈焰，蒸干了他的泪水，倒塌的房屋，阻挡了他未来的延续。

伊凡背对着父母的尸体，伏下身体，像载着他们的灵魂，艰难地往火焰看上去没那么大的地方爬行着。

他裸露在外的手臂被高温炙烤到皮肉卷起，腹部处包裹着的单薄的衣物已经被砂石磨得残破不堪，他紧贴地面的皮肤上，也被割出数道细小的血痕。

不过他还没有放弃生的希望。

他奋力地在地上蠕动，浑身上下沾满了灰尘和泥土，丑陋的像捕鼠夹里，被夹得皮开肉绽还在不断抽动着身体的老鼠，无论谁来看，都得说一句：

真是个脏小孩。

不过他如果不挣扎，就要变成死小孩了。

“去那边……检查……”

或许是上天终于垂怜了这个可怜孩子，伊凡听到风中传来了人的说话声！

他扯开嗓子，使出全身力气死命哭嚎，声音盖过爆裂声，泪水再度涌现，像是要携带这个孩子全部的委屈倾泻而出。

伊凡看到象征着自己未来的光明正在缓慢扩大。

一点点的扩大、一点点的……

那好像是刀刃在反光。

像是特地为了验证伊凡的猜想，一把宽厚的、染血的弯刀在伊凡眼前，竖直插入地面，将扎气球一样，将伊凡的希望扎了个对穿，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喷着气飞走。”

刀身的反光晃得伊凡睁不开眼，为了眼睛好受点，他蠢笨地抬头。

他永远忘不掉这个人，稀薄的眉毛，呆滞可怕的眼睛，大而丑的鹰钩鼻，还有由下颚延展至眼珠靠下侧地方的扭曲伤疤。

“杀了他。”

伊凡这次听清了他们在说什么，不过意识也在同时离他而去。

这是他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片段，在那之后，他陷入了长时间的黑暗中。

据妮可丹所说，他被她们从一片废墟中救了出来，睡了一天一夜，才悠悠醒转。

所以，伊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那些事情现在都不重要了。

妮可丹伸出双手，悬在半空，手掌朝上，一只手处在餐桌的左方，一只手位于餐桌右方，头部微扬，不知是不是伊凡的错觉，他感觉妮可丹似乎在俯视一些虫子。

她向餐桌旁，拿着自己仇人信息，一脸不知所措的孤儿院孩子们，轻声说出了自己给他们的选择。

“如你们所见，你们拿到了残害自己家人的仇敌的所有信息。”

“这些信息由里奥牧师亲手收集，绝对属实。”

“而你们，则要做出一个选择。”

“杀死他们，或者原谅他们。”

就像在平静的水潭中，妮可丹投入了一颗魔导弹，每个人心中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其中有些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家庭所遭受的劫难是人为造成的，他们抓着手中的纸，震惊到失语。

妮可丹给出了所谓的选择后，便陷入了沉默，她也知道孩子们需要一些时间来处理这爆炸的信息量。

里奥牧师见缝插针，抓着这安静的空隙，贴心地补充道：“你们不用担心，不必再怀揣恐惧，他们大部分只是普通的匪徒和盗贼。”

“也许你们缺乏一定的实战经验，但请相信，在我们的培养下，你们很强，非常强。”

“即使是中阶魔法使或者装备精良的正规军战士，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也依然不在话下！”

林可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她原以为今天只是伊凡的生日庆祝会，结果是告别会。

原以为今天是告别会，结果妮可丹修女给了他们一份【仇人名单】，还要求他们做一个怎么想都很奇怪的选择。

“只不过，原来是你杀了我的父母啊。”

她仔细端详着黏在她的照片纸上最顶端的一个人，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妇人，且在眉眼等细节处，和林可有着六七分相似。

林可虚睁着眼睛，本来尘封在心底的哀伤，此刻有如同泉眼中涌出的水，咕咚咕咚地冒了出来。

“你怎么选，伊凡？”

她习惯性地询问伊凡的意见，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她奇怪地扭头，结果看到后者双目圆睁，眼睛充血，好像难受，又像激动地在大喘气。

“喂，你没事吧？”

林可真的害怕了，她不希望在这奇怪的选择之后，又发生其他意料之外的事，例如伊凡突然死亡之类的。

伊凡没有回话，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