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陷入寂静。

每个人的脸上，都展露着不同程度的悲伤。

妮可丹的话音刚落，伊凡就感觉自己的腹部右侧受到锤击，他只能睁开刚闭上的眼睛，转过头，无奈地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林可。

“你……不会一点都没有察觉吧？”

林可撑着额头，声音已经有些许颤动，说道：“妮可丹修女她……从来没跟我们提过啊。”

“我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伊凡侧着头，艰难地向林可一点点地解释着。

“你想想，这么大的孤儿院，条件优渥，环境舒适，顿顿有肉。”

“对两位没有收入的年轻人来说，能用积蓄坚持十年都是在我的意料之外了。”

“看样子他们已经是决定把我们全都抚养到成年，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才关闭孤儿院。”

“往明显的地方说，前两年开展的【体验生活】的外出活动，不也是培养我们对人处事的能力吗？”

“这样仔细想来，他们考虑得还真周全啊……”

伊凡不断向林可解释他察觉到的细节，到后面他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他完全没注意到，在他说话期间，林可的眼眶在逐渐泛红。

“对啊，为什么我没有注意到呢？”

林可的声音已经从颤动彻底变为了哭腔。

听到这样的声音，伊凡中止了一切自语和思考。

林可用手掌按在眼睛上，一颗颗豆大，晶莹的泪珠从她的脸颊上滑落，让伊凡想起了今天早上看到的露珠。

“说不定，我……我已经察觉到了，我只是不愿意去接受而已。”

林可决堤了。

这时候应该说些安慰的话。

看着剧烈抽动着的肩膀，伊凡的理性提醒着他这时候应该做什么。

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上百本书，明明里面适合安慰人的话浩如繁星，却没有一句能说出来，它们堵在伊凡的嗓子眼，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林可……”

他的嘴角突然尝到一点湿润和咸味。

诶？

伊凡难以置信地轻碰一下自己的脸庞。

指尖传导至全身的滑腻的触感，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流泪了。

距离上一次流泪，大概已经在十年前了。

真是难以想象，明明他自己已经流泪了，内心却没有分毫伤感和难过。

反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从他的脊骨处爬到他的头顶，又一把抓住了他的心脏。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作为人类的感情模块出了问题。

他就像分裂出了两个人格。

一人在思考，一人在流泪。

必须得找出导致自己变成这样的根源，不然说不定，自己连作为人的基石——感情，总有一天，也会被夺走。

如果要说自己有什么地方和别人不一样……

唯有那个古怪的体质，那个迫使他压抑了十年感情的体质！

那该死的梦境，已经折磨了他整整十年，但是在未来的十年，二十年，直至他踏进了墓地的前一刻，都可能摆脱不掉。

到那时，他可能会分裂出十个、二十个人格。

直到有一个人格控制着他的身体自杀，这个噩梦才算结束！

必须尽快找出根源，然后摧毁掉！

伊凡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不过在外人的视角看来，他现在正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

他的眼泪和鼻涕已经在下巴汇集，都化为溪流般垂淌而下了，他的眼神却莫名坚毅，给人一种诡异的割裂感。

不过幸运的是，现在没有人在关注他，每一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哀伤中。

连以乐观出名的妮可丹修女，此刻也紧闭着眼眸，光亮的液体从双目中不停地流下。

有人仍抱有仅余留的点滴期望，开口向妮可丹询问道：“请问，妮可丹修女，是因为资金问题吗？”

“现在我们已经有工作能力了，我们可以负担孤儿院的全部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