珨玛真的离开了,他踩着三轮车消失在山路尽头。
缘安感觉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却没半点高兴的想法。是的,死刑改成死缓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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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卡提拉着她爬上了房屋顶。
冬天真的来了,屋顶上落满一层不算太厚的雪台,随口呼出的气都会在霎时间化成白雾。
星空很漂亮,和地球上截然不同,这个世界每晚都有成片成片的流星划过。缘安也不懂天文星象,所以她很简单的把最璀璨的那一片永远不变的轨迹称为银河,想着在某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地球就藏在那里。
卡提不知道银河是什么,他只是发觉缘安情绪很低落,也替她的选择而后悔。
他知道缘安夜里偶尔会摸上一根蜡烛,坐在庭院的长椅上看星星,直到蜡烛燃尽。
如果是这样,没有哪里比房楼顶更适合干这件事了。他还小的时候,母亲也带他来过。
“你怎么不和珨玛走,也许他很久都不会再来了。”卡提一动不动躺在雪里。
“因为瑞贝卡问我会不会突然就离开大家啊。”
“因为答应了劳拉,春天陪她一起去买娃娃啊。”
“魔法也才刚刚学会,请等我熟练一点,稍微有底气一点再出门远行也不迟吧。”
缘安眯着眼睛笑,在静谧的雪夜中像只狡黠的雪精灵,只可惜紧裹的那条深红围巾不太应景。
在皎白的月光下,缘安不时捂着冻得通红的鼻子,偶尔又捧起堆积的雪,放在手中吹散。
她喜欢雪天,喜欢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一切新鲜事物,喜欢刚穿越时的欣喜,喜欢热闹的小镇,喜欢让人足够省心时候的瑞贝卡,喜欢自强不息的劳拉……她喜欢的东西太多了,全都堆积在这个被人遗忘的偏远边境,而外面的世界又太大了,她有时冲动想走出去看看,却始终没有那份直面未知的勇气。
“我想出去看看。”卡提坐起身说,“我想过出去看看。”
“有时候我会去想,如果我是瑞贝卡该有多好,不再当猎人了,放弃家中的琐事,也许哪天想离开家,就留下一封书信,等大家找到这份书信时,人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跑到天涯海角去了。”
“很像是瑞贝卡会做的事。”缘安微微笑着,朝冻僵的手哈气。
“是吧,但我不行,父亲耳朵已经出现毛病,他年轻时的天赋反倒在如今落下病根,家里总得有个能站出来处理内外繁复琐事的人,这个人应该是我,而不是瑞贝卡。”
“他太小了,也还太稚嫩,他还有别的选择。”
“缘安,你也一样……在世界的某个地方,一定还有真正的亲人在等待你回去,不是么。”
“不是噢。”缘安低垂着眼眸,不再去看悬挂天边的星河,“假如说,我是说假如,外面的世界没有留给我的栖息之所……”
“那就把这里当做永远的第二个家吧,哪怕一辈……”
下方突然飞来的雪球正中卡提脸颊,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瑞贝卡站在院子里高兴到手舞足蹈,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正面击中他的哥哥。
卡提罕见的恼怒了,这时候的他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高喊瑞贝卡的名字,抓起一把雪便揉成球朝下方抛去。
“一辈子也太长了吧,说不定明年我就走了呢。”
缘安看着他。
卡提投掷的动作猛然一滞。
最后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漫长的绚丽之后,星河也逐渐黯淡下来。
冬至第一天,在短暂的打闹过后,劳伦一家早早的熄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