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一转,看见桌上杯盏凌乱,便踱步过去,爬上凳子,兀自倒了杯酒,就着冷肉吃了起来。
“哥哥,要不要热一下,冷的吃了肚肚痛。”严迟跟了过去道。
“什么肚肚痛不肚肚痛?你这样说话,怎么跟着哥哥去做那神仙读书人?”
“哦。”
万佘瞧他闷闷不乐那样,“嗤”了一声,道:“你喝不喝,饱了没?没事回屋睡觉,明天晚起了我要揍你。”
“哦。那我去睡了哥。”
严迟摸黑从东边屋里拿了面巾,又用新牙刷蘸了新牙膏,便出来堂屋,从摆放在门边角落的水盆里,弄了些许水润了润口,便刷起牙来。
说起这牙刷、牙膏,村里上下,竟只有他们家才有。
也难怪,严酉的衣食作度,是乡人中少有的挑剔,直堪比那镇上的夫人小姐。
而且这些稀罕物事,可能某些富户人家都不知,也不知道严酉从哪里得知。
以前的牙刷都刷得塌软了,牙膏也尽了,娘说这乡窝窝里少来卖的,他只好刷白水。
现如今得亏娘认识了的那个吴大人,家里才换了新的。
刷完了,便舀了水,打开大门,探个头出去将口齿、牙刷清理干净。
又将面颈细细擦净了。
“真是丑人多作怪!”那副像严酉一般的矫情做派,万佘看不惯,嗤道。
严迟转过身,认真地说:“哥哥,小迟长得丑,再不打理自己,就更丑了。我想要长得和哥哥、娘一样漂亮。”
“行吧。”万佘勉强道。
“哥哥,你也要刷牙洗脸,这样会更漂亮。”
“嘁!用得着你管我?”
“哦。那我睡去了。”
万佘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懒得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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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在最里边,越往里走越黑。
严迟扑到床上,被窝里冷硬冷硬的,翻腾了一会儿,窝里热了,便伸出一只手,隔着被套去扣墙。
他钻到墙缝里,轻轻地搔刮。
这面墙越来越裂了。
这墙后抵着的山,越长越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长得将墙壁顶穿。
墙壁穿了,垮掉,泥土泄在身上,梁瓦砸在身上,说不定还有非常凶恶的东西闯进来。
那凶恶的东西会做什么?自己要怎么办?
会变成肉渣子血糊糊吧。
黑暗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倒在了严迟身上,渗进他眼孔耳孔各处孔里。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平静的睡颜下却咬紧了牙,拼了命抵抗黑暗的倾轧,慢慢的,黑暗融化掉,和他一起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过久,酣梦正甜呢,一个冰冷的铁棍似的东西将严迟撬了开,把他倒去了冷硬的另一边。
“睡过去!”
“哦。”
严迟呢喃着,翻过身轻轻地贴着万佘,又沉入黑暗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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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幽幽,冷风袭袭。
吴科海抱着严酉坐在马上,开始一刻钟的时候,雅兴正浓,谈月说风听水,心中满溢柔情。
待冷风侵透衣衫,两人四肢俱都有些发僵,话也说不利索了,便只紧紧地抱着。
抱着抱着,吴科海道:“跑起来。”
万有声便牵着马绳,迫使马儿慢慢地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