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菱说:“问荆哥哥,你有所不知。一位雀仙告诉我,这潭底有块生灵石,要凤凰以身献祭,它才能现出水面。有了这生灵石,山上的花草树木便会重生。只可惜,那样凤凰就会死。”
问荆不由心生悲意。
忽然,小菱若有所思地说:“问荆哥哥,小菱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问荆说:“什么事?”
小菱问:“如果换作我们是凤凰,我们该不该为了这凤凰山的万千生灵以身献祭?”
问荆说:“小菱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小菱说:“这是雀仙问我的话。她们说,凤凰不应该为旁人牺牲性命。可凤凰跟她们讲,它活了上千年已足够了,应该用自己的性命换凤凰山万千生灵活下去。”
问荆飞身跃到潭边,轻轻走近小菱,温声说:“小菱,你是不是不愿凤凰死?”
小菱却说:“不。”
问荆微怔。
小菱目光深邃地说:“我愿凤凰山的万千生灵活下去。如果凤凰选择以身献祭,我会尊重它的决定。只是,任谁做出那样一个选择,恐怕都是很难的。”
问荆说:“你可知混沌之初,盘古开天辟地,垂死时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沉,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这才有了现在的大千世界。
从古至今,每个人都有他这辈子要做的事,何况是仙兽凤凰?如果它认为它应该那样做,无须任何理由,也无人可以左右。”
小菱说:“我明白了。”
问荆心底发沉,莫非凤鸟已经有了决定?凤凰山毁灭之日,便是凤鸟献祭之时?
这时候,黄衣少女出现在洞口,说:“凤鸟大王回来了。”
问荆连忙随她去了。
他们来到山顶。
凤鸟站在一团光中,使人瞧不清它的身躯。它身旁两位雀仙上前,共同捧着一柄羽伞。伞面上的羽毛层层密密,色彩斑斓。每一根伞骨都由羽管组成,轻盈且坚硬。
凤鸟说:“凤鸟已做出羽伞,尊驾立即施法罢。”
问荆点点头,接过羽伞倒扔起来,在指尖转了转,随即抬脚踢翻,这羽伞便颠倒了个儿,凌空旋转,越变越大,渐渐擎住了凤凰山的整片天。
雨立刻停了。山顶的泥浆不再向下流。
问荆说:“仙驾已经决定了么?”
凤鸟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没有言语。
山顶寒风凛冽,凤鸟周身的光团逐渐微弱,原本隐藏在光团中的身躯显露出来。只见它头顶已无那金黄色的羽冠,身上已无那彩色的羽毛,皮肤裸露,骨骼分明。
黄衣少女忽然惊叫:“凤鸟大王!”
周围雀仙都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鸟儿的翅膀失去羽毛会怎样。
凤鸟挺立着。它身侧翅骨突兀,如同未长成的雏鸟。问荆想起以往炖鸡的时候,将鸡割断脖颈,放入滚烫的水里,拎出来时,身上的羽毛便可轻易脱落,剩下光秃秃的鸡身。他想到这儿,胃里反出一股苦水,拼命忍住了想要呕吐的冲动。
他终于闭上眼,不忍心再瞧凤鸟。他耳边徘徊着雀仙们心痛如绞的哭声,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洞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