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最喜欢正月里飘雪,飞飞扬扬。一大家子围炉,火盆烘起。棉布鞋都会给阿爷阿奶们换上,因为皮靴总是不适合火烘的。
栀子阿爸把新的棉布鞋给阿爷阿奶换上:爹,换双暖和的。婶,兰的新棉鞋,可以换上烤火。屋里冷的。
阿爷阿奶静静的答应:嗯嗯,我们自己来。
四爷小爷及房里阿奶则是市集上栀子阿妈买的棉鞋,也一起换上了。栀子阿妈歉意的和四爷小爷说:今年收麦子,来不及纳了,明年给叔婶每人都纳一双。阿奶们应话:淑兰木事,木事,也挺暖和的。
各阿爷凑各阿奶说去老屋外走走瞧瞧。老屋院子里一棵粗粗高高的棕榈树,可层层剥叶,都已经长了棕榈籽了,棒槌样。栀子阿妈每年包粽子都是先撇下叶来,束起一捆,先用井水浸润,闻着去清气自然飘出一阵清香,看上去颜色绿绿泽泽,更柔性的一种绿,不像刚摘撇下来时钢钢的,硬条条的,扎人的很,如剑。泡过以后,就宛如一个功夫真气男儿被婉儿女遇见一般,可刚可柔。
阿爷阿奶抬眼聊天,忆着往昔,想着太公太婆带一群男娃女娃的日子,家里虽然有些钱财,但太公永远一副财不外露的样子,其实太公持养一大家子也是克勤克俭出来的:布丁衣也是要穿的,吃饭上桌也不能掉饭粒的,太公太婆长辈不上桌,晚辈是绝对不能开筷子的。过年时分的高脚碗,下面永远垫肥肉的。用餐时不能敲碗筷,不能多话语。哪个娃吵吵闹闹,太公脸一板,栗子手就过来的。这些爷们也都警觉的很,迅速避开,当然,总有冷不伶仃的会被栗上几回,记忆深刻哪。爷们都在感慨。渐渐长大,四横凳再也不用踮脚上桌(孩子身高够不到桌的是不能上桌的)。太公怒时,太婆并坐在太公边侧,每次都婉婉如笑,从不插手。训戒儿孙,是男丁的事。太婆永远静静的端坐着,偏桌上永远放着一只黄藤缝补簸箕,簸箕上永远铺着绣布丝线细针。
阿爷说:太婆浅色缎的冬季棉夹袄,棉裤;太公深色缎的冬季长棉衫。绝配。
阿爷们站在前屋的低些的侧房前,木门槛,外面是青石板铺了好多块的前庭。再蜿蜒下去就是溪边大鹅软石铺成的小径路,一直通往大前门,就是有蒗树的那个八角塘前。雪还在飘,但阿爷们似乎觉得不冷了,手返着背着,两脚掰开站立着,挺挺的眼看前方,思忖着这个村落啊,养育了一批同龄男儿现如今是否都已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