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花粥如同快死的鱼,才泛了过来。
“姐姐,奴家领你去个地方!”风雪地上两个人走了好久,曲折坎坷地过了好几条街;那个花粥已经放弃了抵抗,那个二傻仿佛自己的精神支柱,她爱上了“她”,二傻妹妹今天还是一袭男装,本来自己的内心还是很挣扎的。
可是,当自己几次三番被这个高大的妹妹救,自己的心就仿佛躲进了一个温暖的壳;人总是会很懒惰的,二傻虽然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但花粥顾不了那么多了。
自己的心就好像拽住了自己生命里唯一一次的救命稻草:无限温柔地沉沦下去,沉沦下去。
纵是现在二傻领她上刀山下火海,花粥二话不说,也会跟着去的——
秃鹫的轰鸣声渐远,一座茅草屋后面,看出去一座山峰和山前的森林之中涌出了一波人影。
一开始时,二人以为那是幻像,因为阴影太过浓重,光线震荡幅度加大的感觉,远远地看着,人影憧憧,让人觉得特别不真实。
人群乌泱泱涌动到了跟前。
二傻嘴角脔了半晌,拉起花粥,把她按在了自己身下。
那座茅屋,还算不太聊胜于无的遮挡。
“姐姐,别怕!”
“是!白天奴家来这里打猎……得拿上弓子,还有弹功……你知道奴家是闲不下来的,结果就……”吃货花粥愣痖间,依旧手脚冰凉。
夜色陡然变暗了,似乎有一张幕布被拉上了穹隆顶上;又像是儿时看过的杂耍演出,灯光被人为控制了。黑,渐墨,再渐渐变成浓黑,二人不得已葡伏间,花粥居然把发抖传染给了二傻。
两个瑟瑟抖成了两个互相打碰的筛子,牙齿打颤咯咯响作一团。上下牙颌怎么也控制不了脸上表情,是的,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自己根本无法自拔,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完全是一句空话。
二傻上前抱住花酌双肩,二傻的膝盖以上居然弓出去一个大空间。
“你挨着我!”花粥无意识搂着二傻的脖子。就像她自己在蹒跚学步时,对娘亲无限的依赖,瑟瑟发抖的双腿。有一刻钟,大家没无法说话。
乌泱泱的人群黑暗来临之前,仿佛一群六神无主的蝼蚁,他们涌过来,涌出栅栏,涌下山坡。有的爬不上去,就有另外三四个推他,踊他,他就木呆呆看着别人爬上去,翻过墙头。而他似乎仍旧学不会,像个木头人一样,举起自己笨重的腿,三次五次还是爬不起来。
别的人像是大浪淘沙,一浪一浪向前……
黑暗里的茅屋后面就再没说话,花粥颓然倒下坐在地上。
那群人为什么都踊了出来,他们的目标又是什么?显然自己这两个与他们完全不同,活着,死了的,完全不同,而他们动作似乎竟然居于两者中间。
呼拉拉,咚咚咚的声音,似乎渐渐平息下来一些,怎么回事……
“二傻……这是哪里?”二傻见薄雪已经住了,恍惚之间月亮光升起来,“叽咕咕,咕叽叽——”外面寂静之中,猛地响起秃鹫尖锐的叫声。
“这里叫曼陀飞轮山……”二傻妹妹缓了一口气,被花粥姐姐拉了她的手,硬要她把自己抱得更紧些。
那群人绕过他俩躲着的那座茅草屋,继续向东,爬上山,然后喧嚣尘埃中不见了……
“其实,此处我注意它好久了……”四处一片寂静时,二傻突然说话,声音本来不高,但是还是显得太突兀了些。
花粥胆战心惊好不容易才不打颤了,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耳朵却听着前面,唯恐他一个不小心,把外面那群人再招回来。
“他们应该有一个基地……定期就要检查一下身体机能……应该。就如同犯人关太久了要……放风……”二傻一边说着,一边手指向窗外,月亮底下,茅屋后边,有一条隐隐约约的路……
“二傻妹妹,你怎么知道这些……?”说到半截子,被二傻捂住了嘴巴;姐姐那边却随着妹妹的手势看出去。
“白天草木掩映,根本看不见。晚上远处看着,才觉得像是一条路……毕竟,经常被人踩……是不长草的……”
二人统一意见,二傻伟昂些在前,一手持了一把竹笛,另一手牵了姐姐的手……
雪已经化得一干二净,因此上路并不算太难走。
路很曲折,宛如一条银飘带,盘桓而走;或又两峰壁立,树木茂盛,人行于荊棘,鹅卵石河滩颠簸泥泞。
烟云无阴晴,迷漫山谷,谷顶漆黑朦胧一山月…
……
“六个黑魔团子,六个黑魔团子还在。我昨晚上顺着这路,就找到了这里。”一个雾气缭绕中崖洞顶上往下滴水,滴的人挣不开眼,二傻舒了一口气说。
花粥仰头望上去,问二傻道:“什么?什么黑魔团子?”
“不是,仔细数数是六个黑影儿,黑古隆咚的,吓人半死!”二傻打开的崖洞门没有关上,月亮孤白的光照进来,只见一大圆圈的黑影,它们团团围坐,大小不一,神态各异,好像开会一样围着中心一团黑影。
“一,二,三!”二傻数到一半,忽然住了嘴,只等门“吧唧……”一声自己却关上了。
“啊!”
花粥尖叫。
“傻。过来,我窝着你!”二傻笑出了声,一把把瑟瑟发抖抖成一团的花粥窝在了两腿之间,说:“看来,就算没有这些,你也能把自己吓死!”
“不是,你看……”花粥个子小,却害怕得蹲了下去,以至二傻下手捞她时,她已经出溜到了地上,返身提脚直接勾到了二傻脖子上。
二傻却“嘻嘻……”笑了。
举步维艰,奔过去要仔细看时,脚底却被粘住了,拔也拔不起来……
一滴,两滴,地上的裂缝越来越大,血,应该是血,那血淒厉红艳,地上多出一滩血,一滩暗红色的液体,黏稠的血迹样的东西……
一双有些破旧的杏色的绣花鞋,不断向后躲,花粥姐姐目瞪口呆,呆立于那些东西不断扩大的边境之外。
“血从哪里来?没有人,没有尸体。”二傻立住花粥,立马四下四壁之内仔细搜看一遍。
惊恐万分,花粥又吊住二傻的一只手;不由得捡握起地上一根曲曲弯弯的树枝,那上面粘满了红,使得她墙上月影里仿佛像拿一枝青梅来嗅。
“这是什么?树枝…黑魔团子?黑魔团子会流血?……好像又不是血。”花粥舒口气,方再舒一口气问。
“可是,姐姐看,太好玩了。好像有一个小了许多…这个有点奇怪!”二傻笑道,声音却打颤又有些双股战战,两条胳膊觇乱一样摆,因而光影就不停地?,身背后有人飞短流长,身影被放大在墙上,扭曲变形得让人心更慌。
“他们是……什么?”花粥半晌才低声下气地问。
“……这是怡红院遇到的提督军务管辖的营地!”二傻环顾四周,眼里的忧伤大过了恐怖……
二傻又补充道:“那个方润玉方公子,和老丐爷爷,都被逮捕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