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三段截然不同的片刻人生,地堡里流逝的时间还不足半分钟,那个失去了生机的野人无征兆觉醒,高高举起了斧头。
中年人直穿大脑的话语是诚恳的阻拦,说着很多遍的不要。
那朵魔芋样子的鲜红花摇曳自己的枝枝蔓蔓,宠物一样乖巧的虫后期待着来自主人的命令。
斧头向一侧挥下,锐利的斧刃钻入茧中,浑黄色的液体在这一刹那狂喷而出。被封在茧中的女孩皱起眉头,正在斧头不断的下落中痛苦挣扎,当膜撕开多处裂口,女孩的身体胡乱抽搐,嘴巴里吐出溺水似的气泡。
“刘彣!你别逼我!”
斧头扬起来。
“我当你是朋友,如果再不停手,我也只有号令地堡虫群,将你吃干抹净。”
斧头迅猛挥下。
“你知道我在这里孤独了两百年,难道就生不出一点同情之心吗?你也理解孤独,知道那种绝望。”
斧头再次抡起来。
“够了!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茧膜破裂。
当黄色液体浸向地面,女孩也从茧中流出,刘彣赶上前,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托住了女孩倾倒的惯性。
一口水自女孩口中呕出,她迷茫地睁开眼睛,扑倒着的怀抱是如此有力,给了她脱生后唯一的安全感。吴纤葵睁开湿润的朦胧双眼,看到了前方斑驳荧光,光怪陆离的进食虫子,几处土堆的地面,还有坚实的男人脊梁。
身上穿戴的助力外骨骼严重损坏,这直接导致她多处肢体无法正常活动,只有损伤轻微的后背和右臂勉强能动。
从幻想中醒来,她做了很长的梦,长到难以去区分梦境与现实的界限,进入地堡的行动好似发生在上一辈子。悠久漫长的岁月沧桑,让女孩无所适从,只漠然抱着头发邋遢的山林野人。
吴纤葵原本的视角迎来了一次大翻转,从平视变为素面朝天,呆呆地望着上方黑暗中的巨树,还有一个看不清面容之人的汗流不止。
一个成人加上一套外骨骼的重量,可不是轻易能抱起来的,刘彣只能把女孩平躺,两手勾着女孩的肩膀拖拽。被随意拖拽的女孩没有丝毫防备,早到了面如死灰的地步,这也让进行拖拽工作的人心神不宁。
强行将一个人从睡梦中叫醒还有死亡的可能,如果是这种把一个人从深入的幻觉中拉出来,是否会有更加严重的损伤?
这点很难界定,可通过女孩半死不活的样子,多少还是存在影响的。
终于现出真身的诱导者,全身不存在发声器官,但中年人的声音就是能令刘彣听见。一声哀叹,诱导者出声说:“你想去哪?把自己送进虫子嘴里?刘彣,你究竟在坚持什么?难不成真以为能带着小丫头离开?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大发慈悲绕过你?”
刘彣充耳不闻,还在卖力拖拽,他后退的地方十多步,几只大虫子静候多时。
虽说没有虫后的命令,几只虫子不敢做出多余举动,但威慑力却实实在在,不可否认,它们足够扯碎一个肉体凡胎之人。
看不出是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刘彣还在拖拽,将要触碰到离他最近的虫子时,一头凶残的猛兽从暗处冲出,长长的嘴巴咬住了虫子头颅。稍一用力,天生克制虫子的牙齿便将其生生咬穿。
那虫子还想用躯体缠绕猛兽,不料被猛兽灵活闪开,嘴巴松开后,这虫子算是到了虫生的最后时光。
诱导者笑了,花瓣乱颤,它用蔑视的口气说:“这就是你的倚仗?既然如此,你就和你的这头宠物永远留下吧。”
当这段话传进刘彣脑中,虫后摆动起令人望而却步的身躯袭向前来。
刘彣当下松开双手,抄起斧头和小美互换位置,小怪物极速冲向虫后,而刘彣独自一人面对其他几只虫子虫孙。
战场一分为二,以吴纤葵平躺在中心线上,一边是小怪物和虫后的宿命单挑,一边是手持斧头的刘彣和虫子虫孙们的缠斗。那只诱导者是两边战斗的唯一观众,用无声和无息表明它的自信,关于胜利,自是毋庸置疑。
虫子虫孙的战斗方式单一,用嘴咬,用身体缠绕,优势在于数量和体型。如果刘彣被一只虫子纠缠住,其他虫子会趁机而动,若是不幸被多只虫子困住,表明大限将至。
而虫子腿多,移动速度也快,可以形容为静若处子和动若脱兔,往往上一秒还沉默着的虫子,下一秒会忽然发难。又碍于体型,这虫子稍微活动下腿,一两米的距离反正是转瞬即到,快到来不及做出反应。
交战伊始,高下立判,刘彣和小美两边处于劣势,两边讨不到便宜。
小美况且有不俗的敏捷,能围着虫后穿插撕咬,刘彣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还只有斧头傍身,光是想想都知道下场。
可两年的赤地生活无时无刻在打磨着他,每日和虫子打交道更是让他有对付虫子的独到法门。让荒野成为三足鼎立,能够让怪物一家不敢来侵犯的男人,又岂会如此平庸?
诱导者都没能想到,这个刘彣斧头上撩一次就轻松结果了那只奄奄一息的虫子。
当更多的虫子快速逼近,他左右横扫斧头,硬是挥舞出一块真空地带,凡是敢迫近的虫子,都硬生生挨了一斧头。数次横扫斧头,三只虫子有了不同的伤势,一只被砸破了头,一只被砍下了大颚,还有一只断掉了触须。
刘彣挥舞斧头时也在往一旁后退,因为有几只虫子正打算从侧面绕过去,准备先包围了男人再说。
每次卖力的横扫都在耗费体力,可能坚持不到虫子们形成包围圈,他就会体力耗尽。
斧头被抡出了花,刘彣且战且退,接连创伤了两只虫子,也落入了虫子们精心布置的包围圈当中。形成合围之势,所有虫子同时扬起上半身,圆圈中间的刘彣活像某个神秘仪式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