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众人声色齐齐一顿,堂内静得针落可闻。
裴靖想笑,但见笑点最低的宁宴都没有笑,她也只好抿着嘴保持沉默。
顷刻,宁宴叹了口气,“十四郎受此惊吓又是因我而起。”
裴靖从盏中取出一颗梅子捏在手里,“他想孤立你。”
“原来如此,”魏凤川紧蹙的眉心一舒,了然点头,“右丞是打算杀鸡儆猴,我是那只鸡,国子监其他人是猴?”
“他并未打算杀你,下毒比当众刺杀有用。”裴靖示意魏凤川尝尝盏中的葡萄饮子。
魏凤川听话地捧盏饮了一口,直呼爽快。
宁宴最听不得别人夸他,立马将自己那壶放到魏凤川案上,恨不得将府上所有的葡萄饮子都端给魏凤川。
裴靖吃掉那颗梅子,“只是警告罢了。”
这场小宴,宁宴坐在上首,裴明礼坐在宁宴左手边,而裴靖选了魏凤川这一列的边角位置,刚好将魏凤川夹在她与宁宴之间,倘若侍女直接在魏凤川身边行刺,亦或是她未与魏凤川同列,发生变故时宁宴也能及时制止,当众行刺这种举动在宁宴面前无异于自寻死路。
况且侍女分发葡萄饮子的行为本就令人起疑,按理说,宁宴是主,其他人是客,最后一盏应给宁宴才对,侍女却先给了裴明礼一盏,其人是将军之子,客中身份最高,理当如此,接着给了魏凤川一盏,而后回头在宁宴案上放了一盏,最后才折回门口递给裴靖,这种顺序无论是按主客分别、身份高低、位置顺序还是方便程度而言都是不合理的,唯一的解释便是侍女存心引人注意。
元青若想杀魏凤川,或下毒,或如杀裴明礼一般暗刺,至少不能当着宁宴的面舞刀弄枪,如此大张旗鼓,岂非授人以柄?
宁宴深以为然,庆幸这只是一次警告,发生在裴明礼身上的事他不想再发生在魏凤川身上,看来以后他再想跟谁交朋友需得三思再三思。
“十一娘也遭遇过吗?”魏凤川好奇问道。
“并未。”裴靖不曾遭受过恐吓,元青对她向来是直接下死手,皇帝倒是吓过她一回,却是因为文御。
不过元青这家伙当真是仆随其主,吓唬人的手段与皇帝很是相似。
裴靖遽然记起那碗苦上天的补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那味道真是比她的命还苦!
“那便好,十一娘一介弱……”魏凤川欲言又止,违心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好干干一笑,“没有便好,哈哈。”
裴明礼大约是接受了现实,兴冲冲地打探起裴靖的师承和武学。
裴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太白的本名叫什么,营里的人均由他带入门,至于学好学坏则各凭本事。
宁宴约莫是看出了裴靖的为难,亦担心透露太多裴明礼会追根究底,最后不好收场,于是赶忙出言相帮,“你不是想学十八刀吗,正是她的杰作,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人都来了,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上茶拜师!”
裴靖却是狐疑,十八刀也算复杂刀法了吗,这还需要人教?
“原来是阁下!”裴明礼大喜过望,举起饮子要敬裴靖一盏,“久仰久仰,幸会幸会!若非带伤,今日定同十一娘不醉不归!”
裴靖举盏遥敬,婉拒了裴明礼改日再约酒局的提议,“不善饮酒。”
宁宴嘴快地说道,“她总带伤,不好饮酒。”
裴明礼闻之惊诧,“十一娘武艺高强,不知为何人所伤?”
“一点小伤罢了。”裴靖有些难为情,此事算是她刺客生涯当中的败笔。
原是她回营途中遭遇仇家伏击,本已全然脱身,殊不知有人倒地装死,趁她过去补刀时骤然反击,还好她动作敏捷及时后撤,只腹部被浅浅剌了一刀,后因天气太热,她又急着回京复命,没有认真处理伤口,这才恶化至此。
宁宴从旁信口胡诌,“小事一桩,摔了一跤磕破了腿而已。”
这人在胡说八道什么?这不是坏我名声吗!
裴靖恶狠狠地瞪着宁宴。
宁宴亦觉话说偏了,心虚得不敢看她。
魏凤川甚是关心地叮嘱,“雨天路滑,十一娘出门定要当心啊!”
裴靖讪讪点头,拳头都要捏碎了。
几段小插曲很快过去,四人天南海北闲聊一通。
裴靖几乎没有说话,只在提到她时点点头或应个声,时间久了她便觉得有些吵闹,开始频频走神。
奄奄黄昏时分,宴席正式上案,至掌灯后方毕,宾主尽欢。
宴后,四人往茶室烹茶。
热汤沸腾间,又有人提起茶肆的贡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