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睁开自己的眼睛,没有瞳孔的,一片纯粹的眼白扫视着绢步上的每一条纹理,终是从中发现了一丝,简直微不足道的细弱灵炁,
这确实是出自他最小弟弟的手笔,只是这点灵炁,完全释放出来恐怕连烛火都无法熄灭,又如何撼动眼下这固若金汤的死局?
是我对他期待太高了?吴峥慈悲且惋惜地摇摇头,在胡菁绝望的眼神之中,将画轴收入了袖口,并没有像她期待的那样当场撕碎。
“……”
胡菁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已经停跳,新妇嫁女的那张脸上涂满了惨色,吴缺交代给她的最后一步,自己都没能妥善完成,
他们到底该怎么办?
没有人注意到,当吴峥将画轴并拢的刹那,那个黑色的小人从画中,突然动了,他的身体从最表面一层黑色的涂料下缓缓移开,
只见他随后转身,细心地将那一层涂料在绢布上牢牢贴好之后,在吴峥一步跃上座椅的刹那,他竟顺着画轴的缝隙无声无息地滑出,轻轻贴到了小吴缺的手背之上。
罪,在吴缺掌握了刺青图中也是极特殊的一类,归属于规则甚至因果类的鬼神大术,但只有面对罪人之时才能释放出无限的威力,不然就只是一张会动的小人画。
在胡菁这样十指不染阳春水的雏儿手中,罪所有的灵炁,都在规则压制之下降到了最低,因而这张小人画的异常,到最后也几乎无人发觉。
吴峥没有视力,却有着鬼族中也是极特殊的双眼,对那一丝微弱的灵炁依旧有所察觉,可小人儿遮掩逸散出的能量,与他料想中吴缺此刻的道行相匹配,
毕竟弟弟只是出宫一年,就算不知从何处偷来了修行法门,一年时间也不可能积攒多么深厚的修为,能达到这种程度已是不错,因而他也未曾往下深想。
到底还是因为,毫无威胁。
石台之下,颠倒宫内,最终的争夺已经接近尾声,那是一头浑身由机关,诡偶一般的物什组成的鬼神,无序的搭建之中透着邪异的美感,
他的最上部扣着一张涂满白漆的面谱,造物主似乎特别强调了嘴部的空洞,深黑而广大的洞口,两颊处还裂开了一道腥红色的裂纹……
这就是赢家,血祭夜最后站立的鬼神,象征着强欲和控制的极端情绪,上秦的诸鬼很满意,因为他们光是隔着水幕看着这尊诡偶魔神,魂体就感到一股克制不住的战栗!
刚刚诞生,就足以让一众老牌鬼神感到恐惧,这份强大和潜力已经让所有人心颤,甚至眼馋,可在罗家等人无声的注视之下,这份微小的心思很快消弭不见。
“嗯……”
吴姓两兄弟惊服,公孙羊亦是相当满意,甚至连二十四把无色座椅的最上者,那位从始至终就不发一言的鬼主,也是难得地发出了一声赞叹,
他那蒙在阴影之下的身体微微坐直,白皙到异常的指尖轻轻敲打在座椅之上,顿时,颠倒宫上通往外界的通道豁然洞开,那无数双交叠重合的黑白怪手瞬间消失不见。
在众鬼的注视下,水幕之中的诡偶没有半分动作,天光已经从洞口打下,自由已经向其敞开,可后者却好似没有半点动摇,
可当他们将视线从水幕上移开的瞬间,不知何时的,那诡偶竟已经出现了深红大殿之内,就仿佛从未离开过一样,用那一张张惨白的面具,安静地注视着场中的每一个人。
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