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过去,刚过去的冬天好像特别冷,一尺半深的雪说是雪灾也不为过!古人有“瑞雪兆丰年”的说法,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瑞雪,毕竟干旱许久的北方大地大范围降雪确实可以缓解已经连续好几年的旱灾。
精武门在这个冬天发动了弟子上街进行救助,费用是张家出的,可惜有些去晚了只能去抬尸。一个冬天下来,精武门的众师兄弟平均每个人都捡到过冻得硬邦邦的尸体,特别一些小孩子,那叫一个惨!张定文整个冬天的心情就没有好过!
对于无家可归的小孩子,张定文说服张家务必收留,刚好张家也正在蚂蚁搬家一般往南进行搬迁,这些收留的人就一起随之南迁。北边越来越乱,老弱、家属是张家优先搬迁的对象,因为他们最容易在接下来的乱局中受到伤害。
经过前后一年左右的调整,张家北方的产业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四哥张定志操作的手法明显比较激烈,比张定文预计的速度还要快得多,所有土地终于全部转手成功,店铺转出去了大半,家属及附属子弟的搬迁则慢了很多,毕竟广州与香港那边才刚刚开始,各种安置的环境需要一个建立的过程。
大伯张继统在张家南迁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不但将大量的白银换成了黄金与英镑,还通过关系直接在香港购置了大片的土地,尽管这些土地现在很多都是滩涂。
张家原来的产业主要是粮食、布匹、食盐、药店、钱庄、金银器件、当铺,可以说这些在旧时代就是典型的来钱业务,但张定文知道这些马上都不好做了。粮食在失去土地的控制权后立马就要黄,布匹更麻烦,大量的廉价外国布匹将很快蜂拥而入,食盐的暴利也很快结束,张家的药店只有几家,主要是给富人看病服务的,都在京城,也没有什么竞争力,而钱庄、当铺生意也没有几年好日子过了,特别是国外的银行正在大量引入国内,白银将快速贬值。金银器件可以做,但地域性太强,一旦搬家这生意也很难保全。张家的搬迁简直就是伤筋动骨,如果没有新的生意进行替换,张家这么多人生计都要出问题!
从几年前张定文就开始谋略并帮家里进行策划,未来张家的生意将彻底转型,现有的生意基本全部放弃,唯一保留的就是药店,但药店的经营方式要改变,主要以成药及贵重药材为主,坐堂业务取消,这点在广州试点已经十分成功,成本大幅下降,利润大幅提高。
新增加的生意有几项,一个是转口贸易,在天津、福建、广州、上海、香港这五地建立货站,购买商船进行运输货物,张家的人脉基本已经大通这五地,上海与香港稍弱一些,不够运转问题不大。
二是军火及国外的机器设备,这个需要老爹张继成的参与,经过一年多的筹划,基本理顺。
三是香港的房地产与店铺生意,二伯张继业已经过去香港专门打理这个事情。
四是烟草生意,通过云贵、河南等地购入烟叶,德国购入设备、在广州、香港两地建立生产线。
五是火柴生意,分别在天津卫及广州建立工厂。火柴的生产十分简单,设备小、成本低,需要进口的设备也少,配方则十分简单,这个张定文自己前世刚好研究过,主要难度是如何安全地将白磷转变成红磷。在现代火柴都已经找不到了,但这个年代火柴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关键是其中的配方无人知道,更是几倍的利润空间,毕竟化学工业才刚刚起步。
六是肥皂生意,生产工厂设立在香港,从东南亚进口油脂,在天津搜集劣质天然纯碱并运输到香港进行加工提纯,两种主要的原料就齐备了,这个生意其实也是大生意。
七是古董生意,这两年利用多余的资金在京师及天津卫大量廉价搜集古董,转运香港。
八是·金银业务,这与之前张家的金银首饰加工完全不同,主要是通过金银比赚钱,买入黄金,卖出白银,因为很快白银将急剧贬值。
当张定文参与规划并制订张家全新产业布局的时候,张家所有人男丁都刻意保守着那日张家中堂张定云半句话中透露的秘密,只要是张定文做出的方案,没有明显错漏的,从老爷子开始都极力赞成并切实落实,背后发生了什么张定文并不知道,他只感觉诸事顺利,至少张家是全力支持他的。哪怕当他说要张家放弃经营了百年的几个核心产业的时候,从老爷子开始都没有蹦出半个“不”字,他设计规划的八个产业更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快速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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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张家老家祠堂侧厅中,老爷子坐着首位,张继成、张定襄、张定志、张定云分列下首,气氛十分沉闷。
见大家都到齐了,老爷子拿起手边茶几上的一封信,抽出其中的信件,抖开后直接交给了张继成,他的手都有些抖。
这封信张继成看完之后,又依次传递下去,待大家都看完之后,都可以见到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庄重,同时都在压制内心的震惊。
“这是京城的老友关于京城近期发生的一些事情的记录,皇帝六月刚刚发布了《明定国是》诏,这个其实我们去年就知道了!刚才这位老友冒死递过来的这信,说明了两件事情,一个是政变马上就要发生了,再一个就是其实我们去年就应该知道了!”
所有人都不说话,因为实在令人震惊,当初张定文那封给周馥的书信,几乎指明了未来要发生的所有大事,虽未点明具体时间,但是其中的逻辑与推理,仔细想想,其实隐含中都有说明,如今一一应验,如果说当初大家只是迷信,现在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感觉十分确认,因为证据一件接着一件,不容怀疑。
“随我一起给列祖列祖敬炷香吧!”,老爷子发话了。
其余人都相互交换眼神,立即明白老爷子为什么叫大家过来了,今天没有过来的只有在香港的二伯张继业,还有就是张定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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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周馥府邸书房。
身着锦缎的周馥坐着椅子上,眉头紧皱,对着一张信纸,笔拿起又放下,半天没有落下一个字。但是在桌子前面的地上,却有十几个被揉成一团的纸团,还有一个炭盆,现在是夏天,周老爷子居然全身上下汗都没有,他这样坐在书房中思考、写信已经两个多时辰了,可惜纸张废了不少,这信依然未成。
良久,周馥放下笔,将地上的废纸团一个个捡起,然后投入炭盆,最终全部变成飞灰,看着这些飞灰,他的眼神有些恍惚,上次,就是在这个书房,就是这个炭盆,也是他将一叠稿子投入进去变成飞灰,不过那时候的表情与现在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作为最接近中枢的重臣,他已经知道了很多的内部消息,目前已经回天无力。他是保皇派,也是革新派,不过他现在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如果一切还可以回转的话。
几乎可以肯定,很快他就要被逼递交辞呈致仕,如果拒绝,后果很严重!
当初有一条通天的大路就在自己面前,可惜的是自己过于自信,过于固执,认为他悖逆、胡言乱语、危言耸听、全凭臆测,然后将其心血付之一炬!
他是老朽,是大儒,是重臣,如果张定文还可以挽天倾,他可以不要脸!可是,当初挽天倾的计划他没有相信,再有计划,他能相信吗,即使相信,他能做到吗?他自己都不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