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航自嘲地笑了笑，

“这丫头只是起得晚，不可能…”

破败的警局中，谭珂瘫坐在停尸间的角落，头偏向一边，又不甘心地看着解剖台上的那只断掌，目光躲闪，笑着指了指，死寂的瞳孔中却不住地涌出热泪，汹涌在那张堆满侥幸笑容的脸上，

“海东……你认识我女儿…你是看着这女娃长大的…不是她对不对…绝对不是她对不对…”

周海东冷静得有些冷漠，

“老谭，我不认识胎记，但如果谭怡现在还没有下落的话，多半…”

“不可能的…”

谭珂的嘴唇抽搐，似是竭力想要控制住悲伤，

“我女娃…”

他咬住牙，眼神中带着绝望的渴求，哽咽的声音伴随着摇晃的脑袋，

“我不相信…她从小…”

“从小就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谭珂扶住解剖台，

“我们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配有一个好结果！”

谭珂崩溃地怒吼着，直到声音嘶哑，周海东在一旁默默地抽着烟，没有讲一句话。

这个世界没有不幸的事，只有不幸的人。

雷航无言，独自坐在漆黑的办公室中，望着闪烁的电脑屏幕，似是在等待一个他无法接受的宣判。

他走进停尸间，默默拉起了失神的谭珂，

”叔叔，节哀。”

谭珂无神地盯着前方，

“水鬼…”

他口中默默呢喃着，

“这就是我们的结果吗…”

他突然发狠，想要去拿自己丧女的唯一留下的肢体，雷航赶忙拉住，顺势捂住了他的嘴。

周海东无情地望着撕扯的二人，关上了停尸间的大门。

雷航坐在警车中，望着医院的大门，谭珂因为精神受到重创而昏倒，现在打了镇静剂。

“等你什么时候从中心城调到雾海，我就一直叫你雷警官！

————2029.3.1”

…

“我认识了一个好喜欢的人！！！本姑娘要谈恋爱啦！

————2029.3.6”

…

“雷航，希望你能够到达你心中的彼岸，我们顶峰相见!

————2020.1.17”

泪水决堤，警车中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南部林区工程决堤，立即派遣增援。”

“’屠夫’分队出动，任务代号’绝尘‘。“

3.9日上午，陈肃做完笔录，走出警队大门。

“陈肃。”

雷航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明白。”

“我们算朋友吗…”

“当然。”

他很想展露出关切，但控制情绪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

“希望她能听得到。”

雷航说，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陈肃望向雷航，他这次没开玩笑。

“得去南部林区走一趟。”

他们心里想着同一句话。

二人离开后，周海东从墙角叼着烟慢慢走出，脸上挂满了憔悴。

“钟古，这次你他妈必须把档案给老子。”

在曾经的雾海，中心城还未成立以前，流传着一个异教的传说，只要信奉就能见到神迹，诚心低声念诵咒语，再许身山野，就能脱离肉体，精神相通，最后跨越海浪，在鱼群的簇拥下，到达彼岸，一座只存在于雾中的城市。

陈肃拖着一具具四分五裂的地嗜，叼着烟，扔向堆砌如山的尸堆，随后将快要燃尽的烟头扔出，南部深山干涸的河床上燃起大火，陈肃割开自己的手腕，任由鲜血一路流淌，他灌上一瓶烈酒，走进火中，一阵黑烟散去，他的身影消失。山野中树木攒动，一团黑气弥漫，迅速向着地面深处沉去，随后在林区的远处，人类还未涉足的山野里喷薄而出，而雾气的尽头，陈肃缓步走出。

没有任何人类文明的山林里，一座野佛低垂着头，盘坐在土地上，身下遍布着藤蔓和肆意生长的枯木，而这座佛似是像山林的一部分，从土地中生长出的血肉。

而他的身上则遍布这凸起的肉瘤和脓包，一张带着寒意的大嘴咧到了耳根，双眼被一张硕大的红布包裹着，其余部分则是超乎人类认知的肥胖。

陈肃走近，眼神中带着敌意，而这尊有山般大小的巨佛，身下有一个高挑的男子正在观摩，一身黑色西装，带着贝雷帽，留着齐腰的长发，他回过头，看着走近的陈肃，青绿色的瞳孔瞬间被他手上的伤口吸引，愣神一会后才开口问道，

“你需要帮助吗？”

“没事，我能处理。”

陈肃没有想到这块异壤上还会有人存在，趁着那人低头找名片的功夫，暗自走进林中，隐去身形。

那人回头，不见陈肃，扫兴地将名片丢在地上，随后双手合十，开始默念着什么。

”母神保佑…”

深夜，一束探照灯打在一张被山风卷进林区近郊的泥土上的名片，雷航将其捡起，空白的名片上空荡荡地排版着三个字，

”李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