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穆樗的眼皮疲惫得快要睁不开来,值班的人已经由梁旨台换成薛明程,她们俩依旧没有回来。穆樗感到一阵头疼,偷偷问薛明程她俩到底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呢。
薛明程与她的关系什好,算不上交心,也是个满好聊天的人。
薛明程开头不太愿意说,顾左右而言他。但头疼的穆樗经不住他的迟疑,眼尾瞄到莫姑初等待答案、憂心忡忡的目光,穆樗又再一次问他。
他叹了叹口气,说了声怪她们倒霉,把声音捺底了点,把事源源本本跟穆樗说了遍:
”她们俩个吶……不知咋地就把狱长买的烤鸡给踢了。要知道,那是狱长花大价钱买给友由替他贺生的。这肉平常新年才有得吃,今狱长这么舍得花大钱,却一口也吃不了,你说他气不气?“
“所以狱长现在把她们两个都扣着,两个都说是你骗了她们。狱长见她们不知悔改,还敢胡说八道,更气了半分。“
“至于她们现在怎么了,我也不太晓得,狱长大既会用石布袋吧……”
石布袋就是给麻袋里装满石块,然后用麻袋打犯人。
这样被打死的犯人表面上看不出任何伤痕,但全部是内伤。不过,薛明程没详细说给穆樗听,怕吓坏她。
“不过,汪灶娘明天就出狱了,狱长应该不会对她动手,难交代……反而是赵可弟我就比较担心了,没亲没人……死了也没人替她收坟……”薛明程半婉惜道。人平生作的事,就是为了修个好坟头、投好胎。
赵可弟不是没亲人,但就跟没了似的。先前没有人来探望她,还以为她两亲皆亡才去青楼当妓。但后来,男牢那边送来个和她名字、样子都颇为相似的男囚,叫赵迎弟,同样的眉眼。
在看见赵迎弟,薛明程当刻便晓得她俩不是兄妹就是姐弟。
赵可弟自进来后,他那对年近四十旬的父母不是每天跑到衙门面前哭诉,便是哭冤。如果不是谢飌下令每一次他俩,便加刑一天,他俩才消停会。
对儿子万般上心,却忘了他俩的女儿同样在狱中。
薛明程越说越摇摇头,他俩有儿有女都不晓得珍惜,偏巧他膝下无子,想享儿孙福也难。
正慨感时,见穆樗的模样奇怪得很,以为她在怕陈念连她也一并惩罚,便用一种很寛容的口吻说道:
“没事的,她俩说的狱长没有相信,而且狱长他暂时都不会动你的,你尽管放心。”
穆樗与謝大人的交往,众人都看在眼里,都默认她是謝大人的人,所以没什么大事,狱吏都不会惹她,连陈念也不太理睬她。
陈念虽不怕谢飌,他的目標向来不是官,而是那些囚犯。
薛明程当狱卒的那些年,看着三任刑官轮流转任,有两个都试图对付陈念,都失败了。毕竟他是前太后的亲属,凡是跟皇室有关系的,不论多大的官,都得礼让三分。
還有一個尚書,在陈念面前从不端起一副大官的模样,后来相安无事地度過牢獄這段日子。直至他退下来。
什么人该惹,什么不该主动招惹,理智常存的陈念尚分得清,所以他那残暴的脾气全都报在囚犯身上,尽管囚犯他们没做错什么。
但近年,陈念却有加重的意味,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其他原因。反正他心情不好,别人一定要比他更不好过。所以薛明程才担心起赵可弟,她这姑娘心眼虽多,但没挑过太大风波。
薛明程可不忍见一个小姑娘白白送了命。
听完薛明程说的话,非旦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有种预感,若今晚还见不着她俩回去,就永远见不她们了。
穆樗目光仍朝向那门口,轻轻地道:
“老伯,要是赵可弟的告状都是真的呢?”
深夜,汴京已积寸厚的雪,白蒙蒙的一片,一个人影也没有,街上却吵杂得很,雪粒狠狠掷在屋檐上,发出咚咚的响声。日久失修,一一小个圆洞,虽然小得不起眼,但已完全起不了挡风的责任。
天气凉得很,偏偏狱中有两个人儿都没穿上衣服,赤裸在半空。
“还哭?我就抽到你不哭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