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也得罪了吗？”穆樗反问道，”你教教我，到时我进去灶房就不会手忙脚乱。而且想吃肉的是我，你不必为了我冒险。”

“能行吗？算了，本来打算今天装病不去灶房。便宜那梁灶娘，倒不如便宜你。”丁一恩道，”那你听好了，一般你作为新人刚进去，她们只会安排你切菜。切菜很容易的，就是用刀子切切。”

“别的干不了就找别的事干，别惹麻烦上身……”

丁一恩一边说，穆樗一边点头。

翌日，丁一恩便大力地咳了两声，狱卒马上说要换人时，穆樗便举起手，如愿以偿成为灶房的一员。

丁一恩小声地喊：”加油！”

穆樗带着微笑点头。

到了灶房，一阵烟和雾扑面而来，环境又闷又热。

一桌子的食物，并没有让穆樗有太大的喜悦，反倒有些恶心。

肥肉、软骨、黄菜……都不知狱卒从哪里进的食材……更像是捡回来的。难怪她头三天都腹疼得很，后来与谢飌对奕得来馒头让她免去祸端。

肉变了质，就浸到水里洗一洗，切碎和入包子，混和着有虫的菜，就成了人吃的东西。

看到制作过程，穆樗就没有胃口了。大概最完美的距离便是食堂与灶房的距离吧。

但饭依然要吃，而且要吃饱。

穆樗虽近不了肉食的灶台，但她得把菜处理得好好的，起码把面上的虫和沙泥洗净。

狱卒不把她们当人看，也极力地让她们认清这一点，各种各样法子叫你像狗一样低垂头颅，渴望她们X自个儿脚底心，讨好了他们自然有好骨头吃。

穆樗头一回进去便被安排靠在灶头最近的位置，柴火啪啦啪啦地烧着，炽热得红红她的双颊。穆樗只擦了擦眉眼间的汗珠，便动手工作。

这里起码比直接迎向日光要强，在灶头前是热，但在外头是干蒸，每一刻都觉得自己处于发烧的状态。要知道，发烧就等于一半机会，一半死掉的机会，还有一半傻掉的机会。

“干什么的？洗一半菜就费了一锅水？”梁灶娘瞧见她，马上打掉穆樗手上的兜。梁灶娘遂即望向狱卒那边，幸好他们因热没有靠近，没有瞧见。要是给狱卒看见，全部人都得挨骂。

“那该怎么……”

穆樗的话还没说完，梁灶娘便率先抢走她的篮子，喝吆：”去一边去！碍手碍脚的！”

闻言，穆樗虽不能插手，也只能站在一旁，巧妙地背向狱卒。她可不能让人发现自己无所事事，这可是丁一恩让给她的机会。辛苦巧计抢来的，可不能白白浪费。

确认狱卒看不见后，穆樗就一直观察梁灶娘的手法－－每棵菜基本只用一茶杯的水，石清走，沙仍留，虫不除，剁碎和入肉中，神不知鬼不觉。

“梁灶娘，让我试试吧。你一人当做两份工，太不划算了。而且让我做，你也可以休息休息。待会我有不懂，定会问问你，绝不会犯傻的弄坏的。”一番话说的十分体面，又指出了利弊。

梁灶娘抬起头打量她，似乎质疑她的真诚。同时穆樗的话确实说到她心底去，凭什么她要替穆樗干活呢？犯错了大不了借机赶走她，少在灶房碍手碍脚。

梁灶娘又把篮子塞回她怀里，沾泿了穆樗的衣衫，凶巴巴的道：”拿好，给我小心点。刚才瞧见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少在这里自把自为，少给我惹祸！听见没？”

“知道，定不会招麻烦的。”穆樗再三承诺，梁灶娘才把位置让给她，回到自己的工位，但眼睛仍时不时盯梢着。

穆樗学着梁灶娘的方法，水量一样，但她尽可能挑走菜面上的虫。

尽管虫在手指间蠕动，皮肤时不时被牠们吸吮，只要她不去感受就没事了……

呕……

真的太恶心了。

牠们每一寸肌肤和毛脚都无缝贴合于她的手上，痒得不可忽视。

但想起要把牠们吃进肚，穆樗只得认真地洗干净。

“手脚快点！慢吞吞的！”梁灶娘的声音陡然响起。

而穆樗的脑根蓦然打通似的，一手拿着有虫的菜，一手拿没虫的，隔着菜，蠕动的感觉减轻了不少。发现这方法，穆樗的手脚快了，并将刚才落下的功夫也赶上。

梁灶娘见穆樗勤快，心中扬起孺子可教也的感觉，还是她教得好。眼眸里的不满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意。

回牢房后，穆樗跟丁一恩说了这回事，她却笑道见怪不怪。

“那些虫有些可以入药，谁说不能吃？脏了是脏了点，但不失为补品。我听说有些有钱有势的官夫人吃得很滋味，你啊！少见多怪……”

“好吃吗？”穆樗皱眉问道。吃了不是坏肚子吗？还吃得下吗？

“好不好吃另说，肚饿时什么都得吃。我之前也是多亏了牠们——”丁一恩特意拖长牠们两个字，好瞧一瞧穆樗反感的脸。平日少有表情的穆樗，竟因虫子而变得生动，煞是生奇。

“才长得又壮又高！”

穆樗不接话，反过来认真地打量她，道：”我不觉得。”

不管丁一恩怎么说，她还是接受不了，就好像吃进肚子仍会在里头蠕动似的……

一连数天，穆樗已经练就视而不见的技能，把绿色的虫当成绿豆，把黄褐色的虫当成黄豆，把牠们的虫壳当成枯叶，尽数扔进木桶，然后盖上盖子，眼不见为净。

终于让她正式当起炉头的工。

工作量也差不多，但至少不用日晒雨淋，守得一片安所。

而对谢飌的邀请，终于在明天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