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美式书房内。
杨鸿看着闪烁的手机屏,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国内早过了午夜12点,心下料定了些想法。
他接起电话:“这么晚不睡,想起来问候我?”
张雅颂与他一贯说说笑笑,此刻闻听他声音如旧,心下的沉重多少是轻了几分:“是啊,开心吗?”
“我是老了,但还不算糊涂。说吧,又是什么难题,把我的高徒给难住了?”
张雅颂抿了抿嘴,鞋底不由自主地摩擦起地面来。
看着窗外浩浩荡荡的大雪,她试着努力拼凑出,能让自己听起来平静,又逻辑清晰的词句:“黄君兰昨天,出车祸了。”
挣扎半天,寥寥几字,竟已是她竭力得出的,最好结果。
杨鸿叹了口气:“我知道,下午听说了,包有仪带信给我了。明天葬礼,她会代我问候。”
她疲惫地点了点头,仿佛师父就在她面前,看着她说话般。
见她不说话,杨鸿又问道:“你呢,去还是不去?就因为这个睡不着?”
他以为,她在海市的家中。
“不是。”风雪兼程,一路没怎么休息,她的大脑已浑如浊水。
杨鸿忽然明白:“明天,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让包有仪领着你,就说,你是代替我去的。”
关门弟子代替远在美国的师父,出席葬礼,问候家属,合情合理。
更何况,她本就是太华人。
张雅颂摇头,又看向自己的鞋尖:“我……”
杨鸿疑惑:“你如果担心阿扬,就给他去个电话,分开了也可以互相关心的。”
“他凌晨给过我电话了,但什么都没说,是今天下午杨若与告诉我,我才知道黄君兰的事。”
杨鸿更不明白了:“他打给你,却没跟你说这事?那他什么意思?没说别的了?”
他说了……“我想你”。
是的,她听见了,他的最后一句。
可是,她却说:“没有。”
杨鸿的疑问,表明了他对费扬在这件事里的计算,毫不知情。
“那就奇怪了……”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豁然了,“想是,他还是放不下你,又不想你担心为难。”
张雅颂苦笑一番:“师父,其实当初,你为什么非要把我俩凑在一块?”
杨鸿嗤笑一声:“是我非把你俩凑一起的?”
“是你啊!”
杨鸿再笑:“好吧,怪我,都怪我。你俩啊……一对孽徒。”
闻言,张雅颂好不容易,露出了真正的笑意,即使这个笑容,已极度疲惫:“师父教训得是,徒儿知错了。”
“错在哪了?”
“当初你就跟我说过,费家看重的,是门当户对,也有意将我跟他分开培养。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把东家当朋友,又总看不过眼,他受那么多不公平的对待,把心掏了出来。明明都躲走了,还是禁不住诱惑,跟他走到一起。”
“现在说这些,会不会太晚了?”
她不说话。
杨鸿叹道:“没必要怨天尤人,你们俩本就是一路人。”
“我跟他,像吗?”
“他是内敛了些,原因嘛,就在那,虽然特别能忍,但也容易走极端。所以,你俩搭档的时候,就挺好。你稳重,凡事呢,三思后行,他也愿意听你的。但你呢,是另一种极端。很多事情,你明知道该怎么做,好多道理,你也都懂,可你性子倔强,心里看不上那些不成文的规矩,要不是他护着你,你在外面,说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
“这就是,你当初劝我,不要离开太华的原因?”
“你自己也走过一遭了,应该看得清楚,外面的水有多浑多深,太华已经算是少有的,管理秩序清明,任人唯贤的班底了,虽然也有些污糟事,但好歹干实事,你看外面?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在群魔乱舞?”
“嗯……”她深有体会。
“所以,你要的东西,在太华是最有可能实现的,再加上,有费扬给你撑腰,本来就只是等时机成熟的问题。”
“可是,我们偏偏走上了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