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仁看了一眼正在响铃的手机,想了一会还是接了:“你好,王主任,噢,今天?现在?可我马上要出趟差,你替我跟,噢?嗯,那好吧,我一个钟头内到。”
他开车往东湖大道驶去,现在正是中午饭时候,街上车少人稀,秋天的草总给他一种假绿的感觉,这一路上大片大片绿茵草地,完全没有春天的真实,是种强行刷绿漆的触目,乔仁吹着湖边的风,铁栅门就在大道的尽头,他驶了进去。
王主任早已守在梧桐树下,一看到他就小跑过去,小声说:“老爷子正和吴局长一起吃饭,心情很好,”
“那我就先等着吧。”
“老爷子吩咐过,你一到就进去,”王主任轻笑着冲二楼窗户微一颔首,轻声说:“他都看得见,就算不看也能听见,瞒不住的。”
王主任肥胖的身体轻盈地踏在木质楼梯上,没有发出丝毫响动,乔仁暗自钦佩。王主任轻轻敲门,里面传来:“进来。”
王主任含腰推开门,笑着说:“司令,乔仁到了。”
王主任还向屋内另一人含笑点头,等着乔仁走进去,他再退出来带好房门,轻手熟脚贴着门听了好一会,才悄无声息地下楼。
乔仁站得笔直,先向军装老人说:“首长好。”
老人挥手,向对面的便装中年人得意地笑下,说:“这是三丫头的儿子,怎么样?长得像我年轻时吧?”
中年人得体地笑着说:“跟领导年轻时一个样,不过,我得再加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老人笑得更开心,他大声地对着乔仁说:“怎么,不记得了,这是中组部的吴局长,你出生时,他还抱过咧!”
老人说:“没吃饭吧,跟我们一起吃点。”
小檀木桌摆放了四菜一个汤碗,一碟豆豉蒸武昌鱼,一碟子花生米,一碟煎豆腐肥肉片,一碟葱烧小河虾,一大碗粳米粥。
乔仁说:“不用了,我站着就很好。”
“反骨头,跟你妈一个样,随你。”老人皱眉说,随后又笑着说:“今天高兴,给我们斟酒。”
乔仁拿起酒瓶,先给老人斟满,又走到吴局长身边,吴于仁抢过酒瓶,呵呵笑道:“不敢当啊,老领导,你这不是折我的寿?三十年前,我刚分配到您身边,三阿囡还在念书,周末回来一看到我,就让我把客厅的地拖了一遍,我可是二话没说,就把您家里外都拖干净了,她还表扬我看着不行,做事还不错。”
“这个三丫头,好玩,能不回家就不回,半年才能见她一面,她把你当成新来的卫生员了,为这事,我罚了她半年的生活费。”
吴于仁哈哈笑着为自己斟上酒,双手举起对老人说:“老领导,我喝了,您随意,就为了这半年的生活费,三小姐可是气了我半辈子,再也没给过我好脸色,我宁可啊,再把您屋里拖个遍。”
老人很痛快地喝干,乔仁马上斟满,小声说:“妈说过,要您少喝。”
老人赌气似地一饮而尽,说:“滚你娘的,她要是真关心我,怎么不肯住这里,一年到头也看不到她两面,你们母子俩一路货色,不叫就不来,今天不是我给王胖子下了死命令,他才能把你请过来。”
乔仁退后两步,脸上看不出丝毫不豫,倒是吴于仁有点难堪,他说:“老领导,跟您汇报下,我这次南下第一站就是这,主要任务是,考察下本地大学的干部队伍情况,先跟W大学的党委成员碰了个头,老张您还记得吧?他今年要退了,我主要是来看下,这里面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乔仁的双耳立刻警觉,他尽量不动声色地听着,老人说:“张国华我怎么会不记得,他比我小好几岁,一见我就满口子老大哥,一点书生样都没有。”
吴于仁笑道:“官做大了,哪里还有书生意气喔!他一直跟副手不对付,两人在很多问题上都有分歧,就是姓王的副校长,听说他背后是,”
吴的声音压得太低,乔仁实在听不见,老人说:“好好,有意思,只当是下酒菜,还有什么好玩的?”
吴于仁说:“他们学校还出了件老师之间实名举报的事,最后的定论是自摆乌龙,王是想把这事按下来,老张偏要查个一清二楚,两人明面上为这事起了分歧,实则是想借机会把自己人调一调,吴副校长要调到北方去了。听说王风看中了哲学系的一个主任,就是摆乌龙的那个系,老张好像是另有人选,我好像听说是他的一个弟子,姓莫,现在人还在上海,老张想把这个弟子调回来。”
老人摸摸出汗的额头,说:“你这个三局也是个操心的地方,尽跟些文化人打交道,他们嘴里讲得比谁都漂亮,暗地里也不孬,你不想换个地儿?”
吴于仁似乎到了此时才松了口气,贴近老人说:“老部长啊,我这次来,其实就是想跟您倒倒苦水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