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失心爱之物后,松怷收到了来自拍档行记事员的一个安慰性礼物,一个手掌大小的袖珍圭表。
“看你对太阳什么的那么痴迷,这个测量日影时间的圭表想必能稍微弥补你的缺憾吧。”记事员别有深意地把这个小物件交到了松怷手中。
松怷拿着着袖珍圭表出了拍档行,心情却还是美丽不起来,她径直回了宅院,也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从东路的甬道绕过自己的起居处没有进去,而是直接到了后山的花园中去。
义父说这个宅院的花园及其罕见,她今天倒是很想看看,散散心。
这花园茂盛异常,曲径通幽的,两侧种满了巨大的榉树,枝繁叶茂,树枝伸向天际,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圆拱形的庇荫通道,顺着通道走到低矮的灌木丛后,道路便复杂了起来,好些铺满了草丛,花卉和叶子的岐旁延伸开来,即便在这正午的当口,看上去都生出很多神秘感来,松怷犹豫了一下,挑了其中一个小径走了进去。
这小径曲曲折折的,周围围满了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快赶上松怷身高了,走了好多步后前面才开始宽阔起来,灌木低矮下去,出现了一片繁花盛开的绿草丛,在一众绿色当中婷婷树立着一颗开满小白花的玉兰树。
松怷走了很久也有点乏累了,便去到那玉兰树下挨着健壮的树根处坐下歇歇。
上午被那乔装男子横刀夺爱的郁闷劲儿在这花园中,已经神奇般地消散了大半,松怷感受到异常的放松,她开始随手把玩这个记事员送给自己的小玩意儿圭表,将那横着叫做圭的刻板在土地上划了一个圆圈,然后找到一个阳光充足的地儿,看着那竖着的表能将这日影投影到何处,然后便找来一块黑色的石块,在那刻板上作上标记。
***
被夜色笼罩的花园异常黑暗寂静,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只有一颗闪耀着的北极星在遥远的夜空中熠熠生辉。
不知何时来到这花园之中的邵延些跑到松怷近旁,他似乎是找了很久,赶路的气息还没有平复下去,看着熟睡中的松怷,他的双手还有些激动地颤抖,犹豫须臾,便轻轻地将她推醒。
松怷困顿地睁开茫然的双眼,看到自己的义兄就在面前。
而此时的兄长眼神如此温柔,像带着许久未见的喜悦或是找到珍宝般的留恋。
“松怷,你都在这睡了一天了,我们找了你很久,原来你在这儿。”
是吗?她只记得前日在那拍档行被一个乔装的男子拍走她的心爱之物,她心情太糟糕才来这里解解闷的。
是的,前世的松怷并没有收到那记事员的圭表礼物,她来到花园中折了几片芭蕉叶,在那玉兰树下拾了好些的小白玉兰花,用叶子包裹起来,此刻就散落在她的脚边。
圭表什么的,并无此物。
松怷惊讶于义兄对自己难得的温柔,正要解释:“小王爷,我不是故意让你们担心的,我…”
“没关系”邵延些帮松怷拾起脚边的芭蕉叶和玉兰花,将她扶起来,“你不用解释了,只有父王有些担心,我都帮你说好了。”
松怷有些讶异。
她起身跟着义兄慢慢地摸黑走出花园的小路,因为黑暗看不到路,两人挨得异常得近,松怷紧紧抓着邵延些的臂膀,从前冰冷的感觉忽然慢慢生出好些温暖。
“小妹,从前是我有很多对你不起的地方,像个混球一样,我向你道歉,之前我有太多想不开的思绪,罢了,现在都没关系了。以后不要叫我小王爷了,叫我兄长吧。”
松怷在黑暗中倚靠着邵延些的臂膀,在狭窄的花丛小径中边慢慢地行着,边听着他这一番的告白,这话语的重量像那无边黑寂中压迫周身的暗夜,像那悬挂星际明亮如斯的北极星一样,深深地钻进刻在了她的心里,照亮了她的心河。
童年郁结的种种不快在这神奇的花园中,同样消散了。
从此,松怷在这世上便有两个亲人了,她的义父和义兄。
在这之后,邵延些对松怷给予了世间最完美的兄长能给予妹妹的一切温柔和保护。她看不惯萨寂理那理性如算术般的模样,邵延些便将他安排做父王的护卫,只是偶尔会帮着自己处理一些特殊任务,这样松怷和他一年到头也碰不到几次面。
松怷喜欢研究花园种植和农场养殖技术,邵延些便给她造了一个大大的园林,让她种上满满的大理花,养上很多的可爱小动物。
邵延些再借着到举国各地执行任务的间隙,帮松怷搜罗来了好多稀奇古玩和古典书籍,字画,甚至是当下最时兴的戏曲话本都给她全部找来。让她和自己的好姐妹,司农少卿黎图什的女儿黎米篱,一起钻研探究,玩耍。松怷为此度过了好多个充实又满足的不眠夜。
没有比邵延些更完美的妹控哥哥了。
可是邵延些也到了该娶妻开府的年龄,他借着好友萨寂理离奇死亡,因此心情郁结的理由,已经拖延了好一阵子,跟父亲的关系也闹得很僵,松怷虽然心里早已爱慕兄长,但她一直以为兄长属意的人是她的好姐妹黎米篱,直到最后他的兄长将当朝红人李太宰的千金李尔童三书六聘迎娶进门,她才终于恍然大悟:
她的兄长,即便再宠再护他,他终究是一个普通意义的人,终是要找门当户对的妻子,做有益于家族利益的选择。
但是更失望的事情接踵而至,让她心中兄长的形象全然崩塌。
皇帝煜行临身边最尊贵的蓝夫人在临帝身体日渐衰弱之际,挟小小的五岁皇子篡权夺位,临帝的亲弟弟逸王和其逸奇军团被施计陷害,发配到遥远的边域不得重返京师,李太宰顺势而为投靠了蓝夫人。
而邵延些作为李太宰的半子,且其出生便随母姓,逸王亦从未有让其继承王府军团的意愿,再加上蓝夫人很早就对他颇有赏识,便先留了其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