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放下手头的工作,陪着我来到上海,在医院住了有两周,而当化验结果出来的时候,母亲的脸色比之前更加煞白。父亲倒是显得比较镇定,他先是稳住母亲的情绪,然后跟着护士跑前跑后将各项手续缴纳清楚,他去找医生的时候其实我也看见了。他们的对话我没听清,不过也不是什么好消息,不然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偷偷地抽了一整包烟,消失到半夜才回来。
我也没有拆穿,他们说什么我就照做,该配合的检查我也不再拒绝。只是,夜里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地出去,自以为天衣无缝地加密对话,还是被我听见了。
母亲坚持要为我治疗,不仅是感性的驱使,也是母爱的延绵,然而父亲作为一家之主,他需要理性的思量,而在这件事上,我即便有医治的可能,但其中的金钱和精力是他们无法承受的,并且可能是一个没有任何结果的无底洞。人总是要死的,或早或晚,或轻或重。我本就平庸,他们供着我好不容易上大学,大学即将毕业却是这样一个沉重的打击突如其来,这无疑是在断绝他们的后半生。这意味他们需要及时止损。
一度哽咽的母亲此刻更是泣不成声,楼道间忽明忽暗的灯照不清他们的面容,我也看不见他们憔悴的神态。下意识捏紧双拳,我突然想,如果我能活得久些就好了,可是命由天不由我。如果不内耗,我就得责怪父母为什么不能再富有点,那我就不会是这场病疫的牺牲品。只是,在感性和理性的双重剖析下,我也同意父亲的决定。这无疑是我们家最佳的选择。
或许也是我的一种解脱,不需要经历论文查重的无力,不需要担心毕业答辩的不安,更不需要担心残酷社会的毒打。在最好的年纪带着最好的回忆重新选择人生,怎么不算一件好事呢。
就像此刻,阳光一点一点升温,洋洋洒洒地铺在身上,织成一张暖被驱散着秋日里的寒气。要是能蒸发脑瘤就好了,其实医嘱说的也没有那么严重,我虽然属于重期,但胜在年轻,只要好好配合治疗,还是能活一段时间的,一段较长的时间,只要我配合治疗。
可是他没算到,我不仅懒,而且是一个实打实的悲观主义者。
此刻的阳光正好,但天边云层厚重,总有一段时间是被遮掩的。没有一块土地是可以被完完全全照顾到的,上天也很难注意到一个渺茫的存在。
奇迹,一个在常理之外出现的神迹,不属于常理之中的外维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