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年多来,在公司不说有多么的耀眼,起码也是在工友羡慕的眼神中度过的,我已经很知足了。
但好景不长,又开始咳嗽,还大口大口的吐血,到医院检查:旧病复发。
病魔再次光临了我,卷起被子离开工厂的那一刻,伤与悲无法用笔墨来形容。
“曾经并肩的工友,今天,我不得不离你们远走了,我会永远珍惜这份友情,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吧!”
留下一张纸条,真的再没脸面见人了,我很是自卑。
父亲带我去看了老中医,老中医是父亲多年的好友,医术是祖传的,在我们当地享有盛名。老中医辈分很大,父亲让我称呼“姥爷”。
那是一间设在家里的小诊所,布置的非常简单,进门是一间客厅,左手边摆放着一排简陋的沙发,右手边的小房间便是药品间了,里面有一张小桌子和木板床。
桌子一般是用来把脉、问诊的,如果病情严重需要吊水,就在那张小床上躺着将就一下。
我不明白中医怎么也挂吊瓶,那年头或许不太规范吧。
姥爷六十多岁,戴着眼镜,看着很和善,询问了我的病情,给开了方子,抓了药。之后,姥爷又与父亲一同走到最里面的那间药房,很长一段时间才出来,对父亲说了什么,我至今也不知道。
我猜测姥爷对父亲或许交代了什么最重要的话吧,但姥爷却对我说:
“不要紧的,年轻人好的快,你要按时服药,只是近段时间再不要干体力活了。”
“好好的,怎么说复发就复发了呢!如果一直这样,那不就成了废人?”我心里很憋屈、很难受。
“不要这么说,有姥爷在你就没事,孩子,放一百个心吧,你要相信姥爷的医术,肯定能给你治好。”
听姥爷如此坚定的语气,又看了看挂在墙上的一面面锦旗,我憋屈的心情总算好转了一点点。
“孩子,打起精神来,姥爷不是吹大话,一准能给你治好。”姥爷又强调了一次。
父亲也跟着插话道:“你姥爷是咱当地最有名的中医了,治好的患者多了去了,你这种情况,在姥爷这都不算一回事。”
我明白这是父亲在安慰我呢,我更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但,旧病的第二次复发,痛苦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下午就开始高烧,39度,一直持续到晚上。被窝里我不断地扭动着身体,无论平躺还是侧身,都如同一只正在沸水中翻腾的鱼虾,倍受煎熬。
脸颊上火烧火燎的,双手双脚却冷得像冰,我抽搐着、颤抖着,如热锅上的蚂蚁,彻夜难眠。
隔十分钟就量一次体温,急切盼望着体温下降,体温表好像死了一样,失去了活力,定格在39度,一动不动了。口干舌燥的我,不间断地抽搐着,真的有死了、死了的感觉。
除了中药,还加了西药,利福平、雷米封、还有链霉素针剂。
利福平是红色的胶囊,一日三次,温开水送服,从不间断。
吃药到是很简单,先把利福平胶囊含在嘴里,喝一口水,一仰头,“咕咚”一声就咽下去了。
但,这种药对肠胃的副作用很大,接二连三地便秘,快把我折磨死了。
每次排便都像是一块石头堵在了那里,憋胀的要死要死,半天排不出来,需要两只手在肛门口外围挤压,排出的粪便,犹如圆圆的、硬邦邦的、一枚一枚串起的小铁球。
尿液也都是通红通红的,像红糖水,看上去很是吓人。
雷米封是白色的小药片,也是一日三次,副作用也很大,服药期间整个脸肿得像一只被充气的气球,眼睛眯缝着,自卑的都不敢出门见人了。
屁股上像扣上了一枚筛子,针眼连着针眼,疼得厉害,走路一拐一瘸的,都上不去床了。
作息时整个人必须先趴在床上,慢慢地挪动,然后再一点一点地翻身躺下。
还时不时地佝偻着身躯咳嗽,痰里伴着血丝,病魔的煎熬,真是度日如年。
窗外。
一弯残月,如同被岁月侵蚀过的银盘,朦朦胧胧,撒下的不再是光芒。
不得不夭折的高考,不得不失去的工厂,不得不……我又一次开始了胡思乱想……
“刘同学升副科了,张同学升正科了,还有那个学习很一般般地李同学,听说也当了官了。可我……”
“听说,大伯的去世,也是因为肺病,我会不会重走大伯的老路……”
我无精打采,郁闷寡欢,没有一丝笑容。
知子莫若父,父亲最了解我了,再次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