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叫来管家问:“曾玉可走了?”
“正收拾,老夫人赏了不少东西。”管家道。
“你去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帮她定一门亲事。”卫青道。
管家应了走出去,翠桃端着醒酒汤进来,将醒酒汤放在桌子上,翠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头道:“小姐命苦,出生就没了亲娘,父亲后母兄嫂都不甚喜欢,在宫家时,境遇也只比奴婢好一些。如今若是回去,也是存了不想好好活的心,还求爷不要怪罪。”
卫青听着,心绞动疼。
“你有心了,下去吧。”卫青道。
宫卿还在哭,心思几乎走进了死胡同,想想就哭,走也走不出来,似乎有流不完的泪。
卫青进来时,看到宫卿颤抖着身子,大半个枕头已然被哭湿。
“卿儿!”卫青柔声道,拍了拍宫卿颤抖的肩膀。
宫卿突然起身,抱着卫青的腰哭得更厉害。
“让你受委屈,不哭了。”卫青轻轻拍着宫卿的后背,安抚道。
“呜呜,明日全长安城都知我是个妒妇,去小妻屋里抢男人,我没脸活了!”宫卿哭道。
卫青也是无奈这女人的脑袋都装些甚,如今倒是担心被嘲笑了。在这长安城,任何一条消息都热不过三天。
“不怪你,该抢还是要抢,若是眼看着我醉酒被人下套,你不抢,我更生气。”卫青道。
“那么多人,太丢脸!”宫卿拉着卫青的手,留着泪道。
“委屈了,娶你不是让你受委屈的,却实在是受了许多委屈。”卫青扶着宫卿的后背,这几日瘦得更厉害。
“不委屈,我不委屈……”宫卿边说边趴在卫青怀里哭得全身颤抖,她对卫媪有怨却无恨,那是卫青的母亲,她始终恨不起来。卫青始终能够体谅她,她还有何委屈。
这样想着,宫卿渐渐就不哭了。
“我的衣服是被你脱光的吧。”卫青不是问,是肯定得说道。
宫卿“嗖”得起身,想起了自己在生气时办得好事儿。心虚道:“哪里是我脱的,我去时,你都快被人脱光了,还傻不拉叽地往怀里拽人。”
“你如何知道我拽人了?难不成我拽的是你?”卫青问。
“明日进宫,姊姊问可怎么办?”宫卿公然转移话题,她最担心的还是卫子夫怎么看她或处置她。
“实说即可,她还是讲道理的。”卫青道。
“好,听你的,你最好。”宫卿感动道。他不欠她,只不过是因为小时候的玩伴,可能顺带帮了他一点,他就惦记在心。本来是没人敢娶她,他却等了她几年。本来是有些门不当户不对,他便处处维护她。
“傻瓜!”卫青道。
“不解风情!”宫卿道。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很微妙,人都在自己心中给他人的重要性排个顺序。我在你心中应是排在第一的,而我在母亲心中应排不到前五。你可懂我的感觉?如果爱,对方能感知到。”卫青道。
宫卿突然有些替卫青伤心,而她自己也感同身受,父母对子女的爱是不均等的,有更喜欢的,就有那些不怎么喜欢的。
“有些情义我们不能太奢求,至少我们还有彼此。”宫卿道。
卫子夫果然问到了宫卿的事。
“母亲伤心得不行,说是昨日夜里哭了半宿,又开始咳嗽,今日请御医过去,说是气急攻心,到底是怎么回事?”卫子夫问。
卫青将醉酒的事说了,最后道:“母亲一直看不上宫卿,是我非要娶。当初是李少君有“生子必侯”的话才勉强同意她进门。进门后也是各种受委屈,宫卿受了委屈也从不和我说,我是近日才知,母亲不仅物质上苛待她,有时还打或者拧人。加上一年多了,宫卿肚子没有动静,母亲对她的意见更大。她在母亲跟前,母亲就生气,我干脆让她们分开。我不能委屈母亲,也不想委屈宫卿,更不想今后的时间都用来处理后院的家长里短。我不提分家的事,已然给了母亲体面,若还是容不下,我和宫卿只好搬出去。”
卫子夫听后道:“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卫青不语。卫子夫沉吟半天,竟然说了一句不是很搭的话:“宫卿无疑是个有福的。”
卫青一愣,瞬间就明白了卫子夫的意思。在这宫里,上有太后、皇后,太后严苛,皇后嫉妒,时时争夺皇上的宠爱。她无疑是累的,受委屈也是正常的,她多想也有个人能时时护着她,将她放在第一位。可惜没有,她只能以柔弱的双肩挺立,支撑自己的野心,承受各路明枪暗箭,成为卫家的大伞。好在风雨飘摇下,还有这个弟弟可相扶相携。
“卫家的事你说了算,我以后就不多过问了。母亲有些时候是有些糊涂,你体谅她一些。宫卿是个识大体的,你也不要让她太委屈。最最要记得的是不要让那些个人看卫家的笑话。”
卫青应了,行完礼从宫中出来,心头却是轻松了不少。
卫媪巴巴地等着宫里的女儿为自己撑腰,等到黄昏,等到卫青回家问安,卫青竟然没有任何言语。
卫媪焦急等待,等到宫里来信儿竟然让她以后都听卫青的,卫媪顿时心中酸苦。
再不用去卫媪跟前侍候,宫卿心底不知多高兴。每日里大把的时间就是自己的了,兴致来了自己下厨房,时不时给卫媪送些,短时间内倒是相安无事。
“这点心好吃,哪里买的?”公孙敖边吃边说道。
“媳妇做的。”卫青道。
“弟妹手艺不错,一会儿我拿点回去给孩子们尝尝。”公孙敖道。卫青默默无语,也只有公孙敖能将连吃带拿这种事做得如此自然。
“我看这次真要和匈奴开战了,和亲还不到两年,狗日的匈奴又来入侵。卫尉李广屯守云中,中尉程不识屯守雁门,听闻两人和匈奴打过数次。自吕后以来,匈奴是越来越猖獗,今上有雄心,这仗是早晚要打的。”公孙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