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大的困境莫过于无能为力,该留的留不住,想要的要不到。寒风瑟瑟,如刀般刮着人的脸。树木萧疏,沉寂着万古不变的苍茫暮色。断桥边,冰封的河水持续释放着刺骨的寒。枯草万里,万里枯草,乌云笼罩的天地弥漫着层层叠叠、叠叠层层的哀怨。
“我该走了。”简单一句话而已,宫卿却不争气地想哭,泪也不知何时到了腮边。
“卿儿!”卫青已不顾忌所谓的礼法,也不管对宫卿会不会带来闲言碎语,他只想抓住面前的人儿,紧紧地抱在怀里。
宫卿只是哭,她不再想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只是遵循本能。她紧紧地搂着面前人精瘦地腰,哭地肆无忌惮。
男儿有泪不轻弹,卫青已不记得他多久不曾流泪了。后母的捶打,兄弟的欺辱,刘嫖几乎要了他的命,他都不曾掉过泪。可如今,他的泪如泉涌。胸口堵得连句话都说不出,只能任柔弱的女子在自己怀里哭得全身颤抖,那每一下颤抖都如在他的心头割刀一样。
“咳咳……”
突兀的咳嗽声将两人吓了一跳,宫卿的哭声戛然而止。
寻着声音,他们看到了一个人,满脸是血,如血葫芦般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卫青、宫卿皆是大惊,相互对视一眼,卫青上前查看。
“咳咳,抱歉……,我忍不住了。”那人虽是满脸血,却诡异地漏出笑脸,那脸更是吓人了。
“郭大侠?!”卫青将人扶起。
郭解看看卫青,再看看他旁边白狐玉簪的漂亮姑娘,俩人眼睛皆是一片红肿。那呜呜哇哇的哭声,在这静寂的山野过于突兀,他其实不想听的,谁知晕着晕着就被这哭声给弄醒了。醒了之后,这哭声一直也没有停歇,他也不想打断这对野鸳鸯的,无奈他受伤了,他忍不住要咳。
杨柳依依,曲终人散。泪眼汪汪,氤氲着深深地眷恋。一眼沧桑,沧桑一眼。宫卿的车马已远去,任深情如海如山,也只能在双眸间打转。
卫青将郭解送至家中。“卫大人,大恩不言谢。大人以后有用着郭某处,万死不辞!”郭解为人虽阴狠,但唯一“义”字深藏心间。
“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卫青说完离开。
暮色苍苍,天地混沌。眼前是无尽的昏暗,心底是无尽的怆然。萧瑟的身影在暮色下拉得很长,很长……
卫青回家,却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正好出门,身后是母亲卫媪。中年妇女两眼热烈地看着卫青,是那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眼神。
“卫大人回来啦!”中年女人热情道。
“曾婶。”卫青招呼。
俩人一进一出,错身走过。到屋后,卫媪后脚就跟了进来。
“你也看见了,说你和玉儿的事儿呢。过年玉儿就十四岁,看什么时间方便将人接过来吧。”
卫青心中已然很难受,对这事儿也失了平日的耐心。“我们这里也不是皇宫,没见得总有人往这里塞女人的,塞了能有何好处?我丑话先说在前面,不塞也许还可得些好处,塞了后是什么也没有。”
“你这孩子,人家不也是一片好意?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两头不是人。”卫媪如今也不敢强迫卫青,只能诉苦。
卫青看了看藏着愠色而没有发作的卫媪,语气稍缓道:“以后再说吧。”
“你总是以后,以后是多久?你这过了年就一十八岁了,半年来,这么多人家来提亲,好些是那官宦人家。我看着都挺好,你一个都不满意,可是还想着宫家哪个?”卫媪问道。
不提宫卿还好,一提宫卿,卫青连气都不想生了。
“我累了。”卫青往下一坐,再也不想起来,也似乎起不来了。卫媪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还是走了。
腊月八日为“腊日”,次日要祭祖祭神。鱼家将成亲日子选在此日,似有“以毒攻毒”之意。
宫里也要准备祭祀,卫青主动替人值守,已经几日都不曾睡觉,不是不累,而是再累也似乎睡不着。几日下来,卫青都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栽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日子并未因卫青不睡觉而停滞。腊月八日还是来了。皇家进行着繁琐的祭奠仪式,而做事沉稳的卫青则鲜见地魂不守舍。宫卿是否已坐进花轿?她是否会哭?……这几日,刻意回避有关她的任何消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无法就这样将她忘记。
“卫青!”公孙敖的声音很大。
卫青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有些愠色地公孙敖。
“叫你几遍了,你今日这是怎么了?灵魂出窍似的,小心一会儿皇上叫你你也听不见。”公孙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