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杜县令面面相觑,看对方缎衣玉冠,衣着不似普通强盗,心下已是猜测定是京城的那群二世祖。县令持刀过来,身后跟着两个衙役。卫青从腰间拿出禁中令牌,县令已是惊愕,腿软得想要跪下。待得卫青又拿出皇上的御用之物,县令吓得满头大汗,魂不附体,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卫青又于他耳边低语“让你们的人撤吧,安抚好村民。你可知如何说?”,“知道,知道,知道……”县令忙不迭点头,不是边上衙役拉着,差点又要跪了。抓盗贼抓到皇上,他这是行的什么霉运,他这项上人头可还在?县令下意识地摸摸脑门,汗已湿了手。
县令带着衙役和村民拿着火把呼啦啦撤了,皇上也只好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后司马相如见到卫青,道:“陛下千金贵体,听闻亲射熊豕,猛兽无情,万有所逆,不及施救,兹事大矣,望君稍稍提谏陛下。”
卫青道:“君言有理,但谏议之事自有御史及诸位大臣,青只保随行而猛兽不及近圣体。”
司马相如无言,自上书言道:“明者远见于未萌,智者避危于无形。祸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之所忽视也。家累千金,坐不垂堂。如今皇上亲射猛兽,以身涉险,臣以为非至尊可为之事也。皇上弃国家社稷,而兴小人之好,臣以为万万不可,冒死跪谏!”
皇上看后,认为司马相如所言极是,赏赐司马相如金百斤。身为天下至尊,在自己的国土狩猎却差点儿被县令抓了,让他为实不爽。遂下令在南山圈地扩建上林苑。
东方朔进谏道:“南山乃天下之阻,物产丰饶,百姓粮仓也。如今夺人粮仓,使民流离失所,只为陛下一人狩猎之乐,得不偿失。昔日殷作十九宫,楚建章华宫,秦兴阿房宫,以至天下大乱。臣如粪土,然不得不言,忤逆盛意,罪当万死!”
皇上听后大为赞赏东方朔,拜为太中大夫,赐黄金百斤。转身却下令吾丘寿王开始筹备建上林苑。
东方朔知晓后,简直不知该如何了。卫青看见廊道里站着一个身型高大,头着高冠的人,便知是东方大人。只是这东方大人举止极为奇怪,他不停踱着,走来走去,不知是要进宫还是要出宫。一会儿仰头看天,一会儿低头看地,一会儿摸摸额头,一会儿抚抚胸口,脸上表情看不出是哭是笑,样子看起来极为滑稽可笑。联系到最近发生的事,再看看东方大人,卫青也是心下感叹,他不想看人抓毛的样子,但已行至这里,也不好调头就走,只好主动行礼道:“东方大人。”。东方朔看着面前人物,脑子还在迷糊状态,待得意识到是谁,马上回礼道:“卫大人。”卫青看着东方朔问:“东方大人可是要入宫?”“入宫?不要,不要。”东方朔摇头,入宫见皇上说些什么呢,难道要说“皇上啊,您既然不听微臣的意见,您就别给微臣赏赐了。”,皇上不得说他不知好歹?如今赏都赏了,能够受赏他很高兴,可是,他进谏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赏赐啊。皇上这样真是堵住了天下所有想进谏人的嘴啊。
“卫大人,皇上他……”东方朔欲言又止,巧言如他也不知如今这局面该如何做。拒了皇上不仅是不识好歹,且于事无补。不拒吧,这心里受之有愧啊。谁能理解他这两难的心?皇上这真真是将他放在火上烤啊。天下人怎么看他?哀叹一声,东方朔摇头晃脑,心里憋闷地不行,最后还是出了宫门。卫青看着如此这般三步一犹疑走出宫门的高大身影,摇了摇头自己快速入宫。
月黑风高,郭解来到卫青家里。卫家如今已搬出平阳侯府,住在平阳公主所赏侯府近处的一处院落。彼时卫青正在院中练剑,忙将郭解请入屋内。
客套几句,郭解直入主题:“前几日,大人说鱼家死了两房媳妇的事,经探访,鱼家确实死过两房媳妇,方士算命,说鱼家公子命里克妻。后来几年,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家将姑娘嫁给他。近日,听闻宫家二小姐也是个命硬的,鱼家便上门说亲,聘礼相当丰盛,宫家同意了嫁女儿。这鱼家公子也有几个妾室,却都不曾怀孕,或许有些隐疾。有接触过的妓女说其在男女之事上有些不正常……”
卫青听着,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血涌气腾,恨不得一剑结束了鱼家公子的命。
“不正常?怎么不正常?”宫卿问,一双大眼睛闪着惊奇地光。
卫青腾得脸色变红,这让他怎么好在她面前说?只能隐晦道:“反正就是反常,不然怎么连着死几房妻妾?”
宫卿只听闻有打媳妇的,有管不住往窑子里钻的,这男女之事不正常又是怎样?打,她倒是不怕,大不了鸡飞狗跳,还能让自己被打死不成?男人往窑子里钻确实可恶,可如今有点钱财的公子哥有几个不钻的?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宫卿无奈且沮丧。
“这个亲不能结,你和我走。”卫青拉住宫卿的手,真想将人藏起来。
“私奔吗?我不要。”宫卿坚定道,如若私奔,她这辈子算是完了,见不得人,更会遭宫家厌弃。
“那你待如何,嫁过去?我怎么办?你说说我怎么办?”卫青双手捂头,这就是个死结。
宫卿看着卫青气恼的样子,真不敢说“嫁了也无所谓”的话。
两人并肩垂首,却是无计可施。
“卿儿,真想带你离开,我们浪迹天涯,无拘无束……”卫青望天长叹,他憧憬两人可以策马扬鞭,夫唱妇随,四海为家……
“你忍心放弃这大好前景还有卫家的未来?你同意,你的母亲、姊姊都不会同意,他们早晚会找到我们,到时……”宫卿不敢想。
“什么前景?这些眷顾,皇上想给予就给予,想收回也可随时收回。皇后尊贵,三姊身份卑微,只是有了身孕就遭忌惮,若不是太后暗中护着,连命也不知失了几次。卫家看似越来越尊贵,其实如履薄冰,众人表面奉承,转身就唾弃鄙视。”卫青很清楚,朝中哪些个人对他这个靠女人上位的人,是不屑和鄙视的。
“鄙视什么?这些个读书人往往自命清高,他们怎么不鄙视武安侯田鼢,当初太后微时,田鼢也是侍立在魏其侯窦婴旁边,如小童一般。如今两人等位,田鼢因了太后的原因还更高一些。如若不是太后,岂有田鼢?如若不是太皇太后,岂有窦婴?”宫卿撇嘴,这天下是他们刘家的,他们爱宠信谁就宠信谁吧,和她一介平民也没有什么瓜葛。
“我只求姊姊能平安活着,至于富贵,谈何容易?年年入宫的女人如过江之鲫。”
“等有个皇子傍身,也算熬出头。”宫卿感叹,这女人啊,不管是嫁给谁,如能有个孩子也就有了底气。
“日子定在腊月八日。”宫卿道。
“什么?”卫青惊问。
“成亲的日子定在今年腊月初八。”宫卿道。
“……”
漫长的沉默。再过月余,自己喜欢的人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卫青极为难过,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他拿不出比鱼家更多的彩礼,也说服不了宫父。他想到了求平阳公主或者皇上,但是舔着脸去夺亲,他说不出口,他们也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