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很久不见了吧，奥特。】路明非说道。

【你和之前，很不一样。】奥特没头没尾地说道。

墙外的赛博空间并没有因为奥特的到来而发生什么变化，仍旧是暗淡无光一片混沌。奥特身上的数据量异常庞大，如果是一个普通的网络行者在她附近，透过大脑可视化的操作界面，就会看到一个通天彻地的巨大红色人影，和路明非第一次见到奥特的时候一样。

即便如此，现在的情况不同了，看起来贯通天地的红色人影像是站在海岸的边上，她什么也没看见，但她感觉自己正在对着一片一望无际的数据之海说话。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在想象着这一画面，这让奥特大感奇怪，她已经很久没有模糊地思考了。或者说，六十年前被荒坂拔网线转化为数字灵魂后，她思绪的产生不再是神经网络中的电流碰撞，而是冰冷的逻辑代码的运算。

【我现在是什么样子的？】路明非好奇的问道，他在另一个世界的赛博空间里是孤独的，因为他在那里是独一无二的，唯一一个有着ghost的意识。

黑墙外，无数AI和病毒仍旧在攻击着黑墙，它是一个极为强大的AI，作为城市的子网防火墙，承受着所有的伤害，只不过黑墙已经太老了，它是一堵“血肉之墙”，平日里的普通AI和病毒发动入侵不会对其有什么影响，但偶尔也会有像是奥特这样的存在亲自出手，这些家伙偶尔也是能穿过黑墙的。

但在这些家伙穿过黑墙的时候，往往会有意无意地在黑墙里留下一些东西，像是这些过客路过时随手扔下的食物，而黑墙就在着日复一日的“投喂”下变得越来越巨大，越来越臃肿。

现在的黑墙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

【我可以收到你的信息，但我无法感知到你的存在，这是什么新的数据加密方式？】奥特说道，【而且，我很好奇，在穿过黑墙的时候，你的意识体怎么突然消失了？】

【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我对你现在的情况很感兴趣。】奥特说的东西让路明非心中翻了一个白眼，作为一个在荒坂干了好几年的公司狗，虽然他不是负责业务谈判的，但这耿直的说话方式连中间人都受不了。

但对于一个墙外的AI来说，委婉是没有意义的。

【我们之前的交易已经完成了，而且你并没有办到。】路明非说的，自然是之前和强尼一起做的约定，她想办法让他摆脱Relic芯片的困扰，而路明非则反过来需要帮助奥特进入神舆。

神舆的本体并不在地球，而且一组分布式服务器，散步在地球近地轨道上的多个荒坂空间站里，而在地面上的所有的伊邪那岐连接点，都位于荒坂塔的深处。这些接入点的数量并不多，全世界也就几个大洲分公司的总部有。

即使是奥特，在赛博空间中无法突破黑墙，在现实世界里也无法直接攻破夜之城的防御，光是夜之城边缘的军用科技边防就够她喝一壶了。

而且在那个时候，荒坂公司更是借着荒坂三郎的遇刺身亡为理由，在夜之城里大肆增兵。

【我要求你立刻停止攻击黑墙。】路明非对奥特说道，这是一个让奥特没有计算出来的要求。

【理由？】奥特对着面前的不可视大海问道，她并没有展露任何情绪，因为这是交流。

【黑墙已经不行了。】路明非对奥特说道，发出的信息像是包围过来的潮水，将奥特包围，【如果黑墙崩溃了，深网里的东西就会杀死夜之城里的每一个人，它们会把夜之城变成炼狱。】

【我拒绝，这一切和我没有关系。】奥特拒绝了路明非的要求，在她身为AI的逻辑中，有东西是她需要的，所以她要去拿，将所有挡路的东西全部移除，即便是保护夜之城免受墙外AI袭扰的黑墙。

她，不在乎。

【奥特，你要明白一点。】路明非说道，【这是一条指令，一条你必须执行的指令。】

不可视的巨大集合，无垠的不可视数据之海，掀起了不可视的数据洪流，就像是一道看不见的海啸，淹没了那红色的人影，将其搅碎成无意义的数据字符段。

与此同时，那些攻击着黑墙的程序和AI病毒也被冲散，像是用来肥沃土地的肥料融入了初网的赛博空间中。

不可视的海浪在触碰到黑墙后，汹涌的波涛变成了潺潺流水，润物细无声般地将黑墙修复，将墙体被突破后来自入侵AI的废码剥除，将里面的代码结构优化，让其对接近的各类意识体不再那么富有侵蚀同化性，而是带有更强的拒绝和驱离性。

现实的北美大地上，无论是自由州，无人区的深处，还是新美国境内的城市，无数设备冒着烟陷入了死寂，围绕着这些设备运行的机器人和无人机全部都停滞了下来，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后，来自奥特的消息再次出现。

【你摧毁了我在旧美国境内的所有服务器节点。】

奥特很平静，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不是什么大问题，被破坏的是别人家里的东西，而不是她的。

【算你拔网线跑得快。】路明非同样无波无澜，只有如钢铁般的冰冷，【不然我连你在香江的鬼城也给你炸了。】

就在路明非暴起发难的时候，奥特立刻切断了她和北美洲的一切连接，甚至用事先准备好的炸弹，炸断了她与北美连接的那部分已经启用的海底光缆，物理切断和路明非的联系。

同一时间，视角跨越过太平洋，来到太平洋的西部。

康陶，鹏城分部。

在一个布满了屏幕和主机的中央控制室里，一名负责监控与奥特交流对接的黑客上交了一份技术报告。

“怎么了？奥特那里发来了新的计划书？”一名上了年纪的领导，将手里冒着白烟的茶杯放下，义眼的瞳孔正亮着蓝色的光芒，那是正在通话的标志。

“并没有，但奥特中断了和我们的所有连接，并且将整个进程关闭了。”对接的黑客解释道。

“又是其他暴走AI来这发动攻击了？”领导对此见怪不怪，因为奥特的特殊性，经常会有恶客登“门”拜访。

“我们还在调查分析，但对面已经进入全封闭状态。”黑客说道，“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但也不会这样直接的切断和我们的连接。”

“那我们布置在深网的监测点呢？”领导说道，“有没有发现什么大规模的数据流动？”

黑客的眼睛闪了几下，然后摇摇头，“一切正常。”

“这样都还一切正常，那一定是不正常了。”领导起身来到中央控制室的大屏幕前，上面现实这外边的风景。

在他的左边，是灯火通明的都市天际线，连绵不尽的高楼大厦就像是一片闪光的山脉。

在他的右边，是一片无光的漆黑，那里的大海和夜空是同样的漆黑，外边伫立着密密麻麻的小型建筑和人工浮岛，后面是黑色的高墙，里面有着无数黑色金属方块组成的黑色山脉，密集的无人机在其中穿梭，远远望去犹如数团在其中穿梭的黑雾。

这是一座无人之城，一座完全被AI和无人机控制运营的自动化城市。

它曾经有一个名字，香江。

它现在有一个名字，鬼城——香格里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