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过很想补刀一句,“仅仅是这些吗?”
张家半院子的泥料不也是够用好几代的么?
大师们存那么些泥料,也都用在教徒弟做壶上了,可他都不舍得给自己徒弟用。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吴过出生的地方就是山峦的天花板了,所以对好山水,他心中的标准并不低。
他本以为师傅带他是来“游山玩水”,不过学了这么多知识点,倒也不错。
人想开了,心情就好。吴过心满意足地跟着张德志,下山向东走,又到了蜀山。
蜀山原来叫独山,是苏东坡在阳羡居住时给改的名字,说是这里的风景像蜀中风景。
蜀山没有陶土,但是烧陶的土窑遍布。
这座山也因和苏东坡扯上些许瓜葛后,得了不少浮名。
如今这些土窑早就不工作了,它们被推板窑、液化气窑、电窑所取代。
张德志唏嘘着,很多曾经烧出过传世作品的老窑早就消失了。
状如牛角的土坡上,还匍匐着一座龙窑,不过它也只能成为一个标本,也是昔日窑烧的见证。
吴过脑海中闪过疑问,窑神爷也下岗了吗?
清朝的皇帝们,都好“窑烧”。紫禁城里都有专供皇帝烧窑玩的小土窑。
龙窑本身就很契合皇家口味,土地是封建社会的基础,龙窑的气性和风水,在火场中造就传世珍宝。
没有劈啪作响的柴火声,没有赤羽焰尾的火凤凰,厚厚的双层玻璃中局限着安静的高温,冷静的工业文明颠覆着农耕社会的诗情画意。
中规中矩的电窑可没有令人惊喜的窑变,可控的温度和时间,中止了人们对窑炉的守望和期盼。
当张德志用自己的数码卡片机对着龙窑的躯壳拍照时,吴过仿佛听到了窑神爷的一声叹息。
古时窑口的烧窑师傅和看火先生都是横着走的,烧窑靠体力,看火靠眼力。
一阵风吹过,他仿佛闻到了一袭松枝燃烧的香气。
古代用松枝烧窑,松枝的油性可以催发陶器土性,沉淀出器物的风骨,沉着古朴,有一种看破红尘的的从容,仿佛出窑后就有了几百岁一般。
眼前的龙窑,在火凤凰五百年的舞蹈中,修炼了几辈子,在年年岁岁的沉默中已经认命。
吴过在龙窑前发了好一阵呆,这个少年看上去老实沉闷,但骨子里却有一份不易觉察的主见和倔强。
从蜀山的古村出来,青龙山跃入眼帘,其实陶镇不大,盘踞在西北角的两条龙山仅仅隔了一条马路。
相传,这是大禹治水的时候处罚的两条恶龙。
因为这两条龙作恶,祸害了陶镇的百姓,所以大禹就让这两条龙化作两座山在此戴罪立功、为民造福。
陶镇也是周处的故乡,就是不知道周处除的是黄龙还是青龙了。
两座龙山也确实是造福了一方百姓。
青龙山上储藏着青石,可以做水泥,所以这里有很多建材厂。
紫砂泥,则是黄龙山的灵魂,是陶镇风生水起的重要物质基础,更是大自然赠予陶镇最宝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