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两条街巷,陈家娘子抱着元宝向身边的陈起询问:“官人今日与燕公子谈的如何?”
陈娘子姓程,单名一个媛字,亦是杭州一家商户之女,家境殷实,以制糖售糖为业,嫁入陈家后她谨守妇道,颇为贤惠。说来今日拜年,也是在她多次催促下方才成行。陈家亲戚不多,前几日便已走完,她不明白陈起对燕青的敬畏乃至抗拒,只知当日若非燕青,陈家已是破家灭门,恩德无以为报,逢年过节登门致谢实是为人之本分。
陈起勉强笑道:“称不上谈,燕兄为我讲了些为人为商的道理。”
“燕公子能作来三国,才学对我等商户来说自是遥不可及。”
一路走着,程媛腾出一只手为元宝掩好包被,小孩子贪睡,在路上走了会儿又睡着了。她想了想,轻声劝道,“官人,莫怪妾身长舌,家中出事是因为诗帖。燕公子既拿三国给书铺发售,当时又救下陈家满门老幼,他即便会些武艺,来历不明,对陈家亦是唯有恩义……官人该当与燕公子多多走动,而不是街头那些闲汉……”
陈起转头看看她和元宝,心中想着:媛儿你不知道,他不是会些武艺……他会道法,能招来天雷劈死朱勔。这样的“人”我岂敢多多走动……默默走出几步后解释道:“与街头闲汉来往乃燕公子所说,他说做生意要广结善缘,烂砖烂瓦说不得也有用处。”
“哦。”
“媛儿你说,这世上可有神仙?”
“呵……妾身不知道。”
……
身怀“道法”的燕青,此后几日在四时苑呆的略觉惴惴。用后世的话来说,邬轻曼那人略显呆萌,你永远猜不懂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事情的发展无法预测,令他觉得新鲜、可笑。表面上自是声色不漏,录账、核算、小憩、读书,极少抬头望向门外,一如平常。
办法自然会有,随机应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有时候也会想想灵雨的话,摊上蔡鋆这么一个混账知州,想要诗会与花评兼顾,上元节对四时苑来说的确有些为难。可张菁经营四时苑这么多年,早该将各种意外设想清楚,花评会找不到好词、行首的位置被挤下、卖酒的牌照没了……凡此等等,如同一家大公司,危机公关从来都不是临场发挥的,早该有各种设想,各种应对措施。
她大抵能处理好的,不是说她背后有钱家支持么。
到得此时,燕青已然知晓,吴越国当时将江山沃野双手奉上,朝廷待钱家也是优容。此时的杭州,乃至周边郡县,势力最大的仍数钱家,怨不得后来宋廷南渡,定都杭州,钱家又出了好大一笔银钱充作军饷。几百万贯还是上千万贯倒记不清了。
他不晓得张菁认为他心情变好了。只是来到这个时代一晃两年,习惯了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眷恋,有时觉得麻木,便感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