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王连疆,一副害臊相,臊得脸红脖粗。慌得一批,虚得一塌。紧偷瞄着左手的幽祀。右手的白头。
幽祀暗暗挑起大拇指,低低一声,“不赖。不赖。就这么煽忽!”
白头脑门涔出一层薄薄的汗珠,忿忿低吼,“挥螯臂!挥螯臂!你倒是挥螯臂呀!……这玩意儿!可比吆喝管用多啦!”
白头咬牙切齿。恨不得螯臂螯钳长他自个胳膊上。
乌云偃月。夜黑风高。逆风逆水。血戎王船,累得哼哧哼哧,憋在彰河水心儿里直打转悠。
望楼甲板。哥仨默然无声。一个个地臊眉耷眼着,自斟自饮。谁也不搭理谁。
逃过一劫的兴奋,只够兴奋一顿饭工夫。万劫不复的深渊,却在向这哥仨招手。
还打仗呀!打金矢?“灭金矢。换新家”。失心疯啊!……蚍蜉撼大树。懂啊?
归央。带甲百万。没一副盔甲是虚的。
金矢。千万人口。没一个名字是假的。
十万金矢白骷,不啻蝼蚁咬了一口。
十万血戎亡魂,简直抽干血戎精壮。
“禀家老。逆风逆水。活尸桨手,报废殆尽。再无活尸补充桨手……恐怕。怕。王船漂回金矢境内……”
中军司马,神色焦急,硬着头皮照实禀告。船底桨舱里,满地白森森的碎骨头碴子。
“漂回金矢王城,做了俘虏,那才出大洋相呢!……走!瞧瞧去!”
老白头应声起身,撂下红泥酒葫芦,紧追中军司马身影。
“嘁!谁叫你们,总也不把活尸当人来着?……活该!”
幽祀冷冷一哼。仰起脖子刚要喝酒,脖颈一圈,陡然寒冰刺骨。
连疆螯钳,张开大嘴,就架在幽祀脖子上。
“去!耍耍你的小把戏去!……要不。拿你脑袋献祭!”
连疆脸颊抽搐了几下,一副生吃活人的魔兽相。
“诶!连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不太好吧?”
幽祀着实怪不要意思呢。摘人魂域时,自个儿那副无色无相的妖人模样。简直恶心到要吐。
“屁话!‘眼睛’变‘活尸’完事!……少跟我装叉!”
连疆森森一笑。笑得幽祀头皮发麻。
船底桨舱。尸气弥漫,熏熏尸臭。脑袋,胳膊,大腿,躯干……洒了一地。露着白森森的骨碴,骨节,骨刺……的确“报废殆尽”!
千余血戎甲士,一脸无辜。瞅瞅白头,瞄瞄幽祀。
幽祀,只拽了拽老白头袍袖,朗声一句。
“家老大人。疆王,喊您问话。上去吧!这儿交我啦!”
老白头,前脚刚踏上桨舱扶梯,只觉浑身,瑟瑟劲风灌透。
“啊呀!……造孽呀!造孽呀!”老白头,弯腰勾头往桨房里一看。
幽祀,披头散发,无眼无耳,无鼻无口,一坨煞白息肉的脸庞,倏忽化作一道妖风,灌进千余活生生的血肉里。
桨房活啦。千余桨板。抡得冒烟。
王船活啦。低吟浅酌。回老家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