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鸣撩开烟青色罩袍衣襟,一个劲儿地吸溜鼻子。果然跟蚩蝉身上一样样的。好香。好香。
蚩蝉哪也不坐,就坐在冰凉潮湿的石阶上。抱着胳膊,愤愤地瞪着许鸣,恨得牙根直痒痒。
“哦。叫许鸣。老家该不是彰河两岸的吧。老家哪的呀?方便的话……。”
幽祀镇定自若着,心里早就火急火燎。眼前这人,竟是一位摘不掉魂域的世外高人。
“方便。方便……我呢,四海为家,穿州过府,做小买卖的。自彰河上游乘船而下。不幸遭了水灾。船没了,货没了。就剩光杆我自己啦。”
许鸣不卑不亢,不畏不惧,满脑袋现编故事,张嘴就来。
迷离大陆。顶级大佬。神仙巫蛊。我只“常识”斗“魔法”。
万余殉坑活尸,唯独活他许鸣一个。且蚩蝉漏过一嘴,“非摘掉你魂域不可!”……呵呵。有本事“摘”嘛。不早摘掉变活尸了嘛。
聚十年寒窗语数英、数理化、史地生之满脑袋浆糊。假把式当真把式耍。干不死你。忽悠死你。反正,你俩谁也“摘”不掉我。
蓦然间念头一转。杨素玉应该混得不懒吧。她是教化学的呀。炼金炼丹。造枪造炮。杨素玉应该不难找吧。可,如今还有找她的必要吗。
许鸣深情地瞄一眼蚩蝉。不消说,蚩蝉回他一记恶毒的白眼。即便吃了白眼,怦怦然的白眼。
“哦。是落难啦。诶?我说许鸣。你个做小买卖的,干嘛不投靠地府城呢?南来北往的,可都直奔地府城!……你咋就掉进血戎殉坑里了呢?咋回事?说说看……方便的话。”
幽祀和颜悦色地跟许鸣兜圈子。元神却数次出出进进。忙得急赤白脸,死活总也逮不住许鸣魂域。
可许鸣这家伙,分明不见灵兽栖身护佑啊。奇了哈。
偌大的祭司,急得一脑袋包。若非长发密而厚实,早就急得冒白烟儿了。
“方便。方便。去血戎么。自然投亲靠友啦。暂时栖身一下……为啥掉殉坑里么?哦对!我亲戚恰好掌管殉坑。就。就。就想见识见识……诶。没错。他忙他的。我逛我的。”
许鸣信口雌黄,满嘴火车。心里却也一个劲儿琢磨“摘魂域”这仨字。
莫说魂域是个啥玩意儿。仅就“摘”字,听着就比“噶”啊,“割”啊,“杀”啊,更高端,阴鸷,歹毒。
索性拜师得了。一为安身立命,免做活尸。二为果然遇到杨素玉,也好炸呼炸呼她。
“放屁!亲戚?血戎一族,死人比活人金贵不知多少!懂啊!你哪来的活亲戚?你哪来掌管殉坑的活亲戚!……今儿非摘了你魂域不可!”
智商遭受莫大羞辱的蚩蝉,猛然起身,冲到许鸣跟前,抻出指尖,又要戳他眼眼珠子。
许鸣没所谓地啧啧一叹。泰然起身,解开袍襟,又把自己扒了一个光溜溜。
“摘摘摘!别人不让摘。独独留给阿蝉摘!……来来来啊!……诶!阿蝉。干嘛闭眼睛啊!你倒是摘啊你!……来来来!甭溜啊你……阿蝉!阿蝉!干嘛躲我呀!……阿蝉。你藏哪了呀。出来嘛!”
森森溶洞,火把松烟。赤条条的许鸣,追闹着羞答答的蚩蝉。动静越来越小。人影若明若暗。
眺望洞口,一轮残月凄凄当空。端坐高台之上的大祭司幽祀,禁不住扼腕长叹。
啊呀呸!许鸣这厮。请神容易送神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