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海舟不知道为什么,进后先看了一眼李今朝的脸色,一切如常。之后从见到邓若愚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脸色就一路沉了下去,直至像锅底一样黑。
道长又上山了,那俩人关在露台上密谈,杰克就在吧台持续窥探八卦,并且数度试图跟李今朝咬耳朵。
李今朝素来对八卦不感兴趣,但今天也忍不住有些好奇。这也难怪她,那俩人之间的氛围实在太奇怪了。晏海舟的气息素来都是干净而松弛的,却在跟那个女的谈话的时候,变得收缩而戒备,甚至有着意收敛的隐隐黑气,而那个女的下午来的时候气息还是向日葵般热烈张扬,此时却带着急切,且极具侵略性。更有意思的是,明明两人争执激烈、气氛紧张,晏海舟还时不时地一眼眼往这边偷瞄,难得看到他带着点心虚之色,李今朝能不好奇吗。
杰克说:“你看你看,脸又黑了,那女的还发嗲,我跟你说今朝,我赌五毛那是前女友。”
李今朝说:“我赌十块不是。”九成九是前妻,李今朝想,但我就不说。
今天晏海舟不用登台,所以这一聊就聊到了七点半,眼瞅着屋里的台子都满了,他俩霸着个露台,奇怪的氛围愣是让客人们没人过去。
晏海舟划拉一下拉开门,似是下了逐客令,邓若愚抿了抿唇,终于噔噔噔地走了出来。路过吧台的时候,还教养极好地冲李今朝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回头想说句什么,忽然发现后面的晏海舟已经习惯性地走到了李今朝旁边,在问:“今晚几桌了?”
李今朝也自自然然地回答他:“一轮满了,翻了两台。”
晏海舟有点不自在:“咳,辛苦了。”
杰克在旁边无事忙地接口:“没事没事,老板你忙,我们应付得来。”
许是第一次看到他开店的场景,这看起来平平常常的画面,却无端地让邓若愚觉得刺眼而陌生,终于什么也没说,走了。
下班路上,李今朝也不知道该不该问,想了想,还是问了出口:“今天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晏海舟沉吟,终是摇了摇头:“一点私事,我需要点时间处理一下。”
李今朝也便不好再说什么了,俩人沉默地分了手,晏海舟发动了车子又想起什么,看李今朝还没进楼道,远远吼过去说:“明天我有事不来店里了,你们好好看店,晚场我会叫昌子来唱。”
李今朝脚步略顿了顿,头也没回地懒懒挥手表示收到。心想,陪前妻嘛,明白。
事实证明,李今朝还真猜错了。第二天下午她被狗叔支出去买了兜洋葱,还没进店呢,就隔着玻璃窗远远地看见了前妻大人。
一进门,小杰在吧台疯狂地向李今朝甩着自以为你懂的眼神,李今朝无语,直接走过去用眼睛瞪他。只见小杰一边挤眉弄眼一边神神秘秘地用两个指头在桌上推过来十块钱,口型加手势地拼命比划着:“前妻!找你的!前妻!”
后来李今朝才知道,邓若愚这天根本就是宣示主权来的,一进门就高调自白了身份,告诉了狗叔和小杰他们,自己是老板的前妻,跟老板还有个共同的孩子和房子。这个信息李今朝虽然早就知道,但也没跟谁八卦过,可想而知此时爆出来对小杰他们乃至整条街的晏海舟爱慕者来说,都不啻为一颗重磅炸弹。
李今朝走过去,发现邓若愚昨天还是向日葵般金灿灿的气场,今天变成了混浊的猩红,张扬跳跃的,分外活跃。见到李今朝,她也不再是昨天风度绝佳的样子,而是带上了三分煞气。
这女人气场竟然如此多变而不稳定,李今朝赞叹地想,仍是礼貌客气地招呼到:“邓女士,您是在等老板吗?要不要喝点什么?”
邓若愚不兜圈子,挑挑眉说:“那个服务生没跟你说我是来找你的?”
李今朝睨了一眼小杰,后者果然密切关注着这边的动静,一摊手冲她翻了个白眼,一副我早就提醒你了我尽力了的样子。礼貌笑道:“您有什么需要?”
邓若愚说:“你知道我跟海舟的关系吗?”
李今朝想,聊私事?索性一边摘了围裙跟小杰打了个招呼:“杰哥替我盯一会儿哈!”一边在她对面椅子上坐下,学邓若愚翘起腿说:“略有耳闻,怎么了?”
邓若愚气焰陡盛,心想,这小姑娘怕是个狠角色。面上不动声色,阴阳道:“那你大概不知道海舟的过去,真以为他是个胸无大志的酒吧小老板吗?”
李今朝说:“这还真的没聊过,要不您给我科普科普?”
邓若愚递过来的手机上有张照片。李今朝眯眼仔细看了看,居然勉强才认得出那个刺猬头、烟熏妆、穿着黑皮夹克抱着吉他的小鲜肉,就是晏海舟。
邓若愚看她凝思,误以为她那是受了震撼的恍惚,娴熟地端着正室嫡妻的身段,大气而动情地娓娓道来:“我们是在校园里认识的,他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非常出色的乐队主唱了。我那时候还是个十八线的小演员,崇拜他崇拜得不行……”
原来是演员,怪不得一秒入戏,这朗诵腔听的人麻酥酥的。李今朝不太能进入状态地想着,看着照片里晏海舟的眼睛,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嗯,后来呢?”
“我们一起打拼,一起走过了人生中最青涩也是最激情的青春时光,在他二十八岁的时候,终于结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