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要饭的,你看见没有?”
“我瞧瞧。哦,几个月前就在那了,好像是个老疯子,逢人就问他女儿。”
几个月前就在,这是梦境主人已经给定的设置;如果是活人,就是和自己同时进来的。梦中的事物往往都有既定的发展趋势,什么人、在哪里、做什么事情,就像是逐渐播放的胶卷那样井然有序……啊,胶卷,真令人怀念的词语。在这样既定框架之下所呈现的每一处反常,都有好好追究的价值。当然,这也可能是陷阱。
“我说老先生,”普洛茨走向老乞丐,后者像冰雕般一动不动。
“好吧,吵到你是我不对。要不咱们聊聊您家闺女?”
这老家伙突然睁大了眼睛,哆哆嗦嗦、念念有词地凑上来。吴栖甚至觉得怪吓人的。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好的好的……你的女儿怎么啦?”
“她不见了,她就在那边的树林里,她被树林吃掉了!”
“这么说镇子里到处都是的启事是你贴的?”
骗鬼呢。这么个脏兮兮的老乞丐,说话都不利索,哪来的钱写那些玩意儿,哪能写字那么整齐。
吴栖意识到了某种“情节”。有人想把包括自己在内的一些人引进树林。
可自己就是在林子里醒的。如果有那样的剧情安排,当晚就应该动手。
是想尽量保证醒酒师在场,当晚还不足以确定自己的身份。吴栖笑了笑,金盏菊这么爱给人挖坑,干脆转业盖房子去得了。
“听说了嘛。”
“嗝。听说啥?”普洛茨醉醺醺地问道。
“西边那片林子里,到了午夜就有羊叫声。”
“羊?谁家的羊?”
“天晓得!我们这儿哪有人养得起羊?”
这是连时间都给安排好了,真够妥善的。吴栖假意喝醉地瞄着眼前的酒鬼们,没发觉异常。他低头看向自己在酒杯中的倒影,不出所料是个大鼻子。过于清醒的人在梦中总会沿袭现实里的长相,普通人则往往五花八门。吴栖在梦中毕竟不像女人和阿雨那般完全清醒,他因此可以暂时维持这张古典的脸。
白天的戏剧并无什么意外,这倒是新鲜。吴栖想起老师的一些授课内容:梦中引人注目的事物都有他们的用处。一场本与这穷乡僻壤无缘的典雅戏剧,这样吸引眼球的戏剧,自然也有它独特的意义。
是什么呢?还是先去眼前的树林里瞧瞧吧。
也不知在诡魅的夜幕中走了多深、多久。吴栖在一片乱石前停下,上次来这有这么个大坑?
吴栖刚想仔细上前巡视,一个身影却从石头后面露出。月色下,羊角人身、面容混杂着人和羊、身材伛偻的怪物缓缓走近。
“哇!”
他吓得坐在地上。他当然得假装被吓着。
“就是你……就是你偷走了我的羊?”
藤蔓紧紧捆住普洛茨的手脚。他连连摇头。
“什么羊?好,好吧!我确实听说这里晚上有羊,可我没想!没想偷!放过我!”
怪物凑上前闻了闻,挤出了诡异的笑容。
“啊……是的。是的!就是你偷了我的兔子?”
“该死的!朱庇特在上!行行好!放我一马,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当然,当然。”
怪物笑着说。藤蔓将普洛茨单脚倒悬在深不见底的坑洞上方。
“去帮我找到她,我就赎你的罪过。”
“谁、谁?”
“奥菲丽娅。去吧,偷兔子的贼!帮我找到奥菲丽娅。你们可要好好看着他。”
巨藤松开,普洛茨被扔进洞里,尖叫声响彻夜空。几只小精灵在怪物示意下,扑腾着翅膀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