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西垂,暮色沉沉。
“只能送姑娘到这儿了。”
那宫女垂首低声说完便离开了,长队整齐,看不出什么异样。只留北冥幽独身立在空旷宫墙下。北冥幽的视线从自己被拉长的影子上略过,入目的,是一排排马车,宫门大开,这行人是要出城。
一眼望去,威严庄重,不能是普通官宦所乘,也不该是普通官宦所乘。
北冥幽还未走近,便被那骑在高马之上的士兵拦住。她握着簪子,眸子微眯,从一辆辆马车从她身旁略过。她不能呼喊,也不知该喊什么。
一路走来,愈发寥落,此处更是肃穆庄重,除却侍卫,与车马士兵,只有冰冷寒凉的兵刃。北冥幽一身粉衣,十分的突兀。
她下定主意,几乎是毫不迟疑,那士兵的刀便被她瞬间抽出,横飞了出去。刀架脖颈,她目光紧随刀。次处将她就地斩首也全然没有问题。
那刀擦过马车的侧面轿帘,共就两三辆马车,此阵仗也不过是替人送行。那辆被刀划过的马车侧轿帘断开。
恰有风过。
那侧脸锋利冷硬,北冥幽一眼看清,此人在大斗兽场见过——沈篱风。
北冥幽举着簪子,那侍卫要来押她,她此刻高声唤道:“沈篱风!”
风未停。
第二辆马车轿帘缓缓飘动。轿中人眸子缓缓睁开,眸光透过被风吹动的侧面轿帘瞥见来人眉眼。
“且慢。”沈篱风喊停。
侍卫挪开刀,北冥幽从容不迫,步子却不慢。沈篱风马车旁的士兵架起长刀,而沈篱风那双锐利的眸正审视着她。
风吹得发凌乱。
北冥幽抬高簪子,道:“该认得。”
“上来。”沈篱风道。
不需要踏板,在沈篱风的目光下,她抬腿一步跨上马车。
沈篱风从她手中接过簪子,看向她,觉得有点眼熟。“见簪如晤,皇贵妃有何事?”
“携我出宫。”北冥幽道。
沈篱风眉头一蹙,又抬眼瞧了眼她。脑子里总算有了影。他道:“我记得那日大斗兽场你跟着南宫瑾言。”
北冥幽点头,问道:“这簪子什么来头?”
沈篱风倒也不瞒她:“这是家母赠与皇贵妃的信物,并许下诺言‘见簪如晤’,及笄赠礼吧。”
北冥幽了然。沈篱风却说道:“我们见不了他,我们直奔西蛮边境。”
“皇贵妃并未说明去哪儿。”她想了想,道,“龙栖十里长街总要经过,随便找个地方放下就好。”
北冥幽知道揽月楼的存在,想着去那看一下。
沈篱风有些疑惑地看向她,认真道:“这簪子是承诺,她不能随便给人,我自然也不能随便。”
“打仗去吗?”北冥幽思忖了下,“那行。”
沈篱风撑着长腿,笑道:“会什么?”
北冥幽知道这儿的人修习武学术法,北冥幽恹恹地打了个哈欠:“都会。”
“把你放我家吧。”沈篱风忽的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不成,妹妹进宫了,也没人管你。”
北冥幽已经闭上了眼睛。
沈篱风翻着书,窗外不知什么鸟,追着马车叫了一路。他的兵都驻守在临近西蛮的玱烈谷,那日在大斗兽场与夜绝尘抓住那妖邪后他就回玱烈谷了,可是谢子琰死了,他回来一来是看看京城的父母和妹妹,二来就是为了找七殿下,本要留到雨神祭结束,可蛮人突然发起进攻,就不得不提前回去了。
此战他志在必得,因为夜绝尘随行。
“阿嚏——”沈篱风侧眸看了眼那缺了半块的轿帘。初春还挺冷。
月影缥缈,夜色降临。
马车停下,他随行带的亲信列队肃穆等待。
这凉风一吹,沈篱风突然想起他这帘子怎么断的了。他将书合上,说道:“起来了。”
她没反应。
沈篱风放下书。他是个带兵打仗的,但怜香惜玉这点也是懂的。
“醒一醒。”沈篱风又叫了她一下,见她睡得死,有些不解。
人不多,刚出龙栖城,前方就是个客栈,今夜可以去那歇下,只是往后的日子要住帐篷。刚刚在路上沈篱风已经想好要将她放在哪儿了。第二日要经过鹤城,他可以托那儿的人照顾她。鹤城繁荣安逸,皇贵妃若只是要她出宫,那不失是个好去处。
北冥幽突然睁开眼。惊梦仍有余悸,北冥幽身后寒凉,即便看到沈篱风,也没能从梦中彻底抽身。她起身便跳出了轿子,看到那灯火通明的客栈当即向那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