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细雨绵绵之时,调皮的雨珠自门檐上缓缓滴落至深赭色的伞面上,有规律地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响,温煦的和风卷着微微的湿气,迎面送到你的脸上,你正欣赏着这副美景。就在这时,一个不速之客突兀地出声打扰了你的思绪,你的心情会是怎样?
萧自如告诉你,他不开心,很不开心,可还是要保持微笑。
他站在台阶的最上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面前不请自来的贵公子,并不记得见过此人,原本的记忆中也没有任何有关此人的片段。于是微微颔首道:“阁下是说的我吗?”
那贵公子闻言露出一副喜形于色的表情,拱手拜道:“原来足下便是萧市丞,失敬失敬,在下杜荷,冒昧打扰贵府,还请见谅。”
他刚说完这句,一抬头,俊朗的脸庞顿时发白,瞳孔放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儿。
萧自如见面色不虞地指着自己,手上一抹,尽是黑墨,也是陡然明白过来,脸上的那只王八可不还在脸上呢么。
不过更重要的是杜如晦的儿子来干什么?可演戏嘛,他认第二,谁敢认第一。大学戏剧社的国宝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你热情,我比你更热情。
“哎呀。”萧自如立刻换上了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上前二话不说搂住杜荷的肩膀,手臂伸直作迎客状:“原来是莱国公杜相公之后,有失远迎,请进请进。”
杜荷显然是不太适应这番突如其来的欢迎,嘴边的笑容都僵住了,可你又不能说人家的不是,只得被推攘着与萧自如勾肩搭背地进了前厅。
“把东西抬进去。”他回头望了一眼嘱咐道。
“喏。”
后面的两个侍卫见状也不多言,径直抬着箱子跟在二人身后。
“清风,快给杜公子上茶。”萧自如一边提着下襟忙着打水洗脸,一边朝着后院大喊道。
清风应了一声,不久便将茶具端了上来,摆放茶具、沏茶倒水,自有一番温柔婢女的绰约姿态。
“杜兄,你看你来就来呗,还带着礼物,这多不好意思啊?”刚洗过脸的萧自如目光不时地瞟着那口箱子,暗暗盘算着似乎比装着李世民赏赐的十斤黄金尺寸还大上不少,脸上的笑容便更加灿烂了。
“哪里哪里,一点礼数罢了,方才路过走廊见摆着棋盘,想来萧市丞的棋艺也是不俗。”杜荷见此人见钱眼开的模样心中直乐,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
话音刚落,一声“噗嗤”的笑声使得席间的欢快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作为“始作俑者”的清风使劲咬着下唇,语气极为怪异,像是在使劲憋着某种感觉一般:“奴~奴家告退。”
她临走时还不忘瞥了一眼某人的脸色,果不其然,跟猪肝有的一拼。
独留下坐下的二人面面相觑,萧自如咳嗽两声,装模作样地拜道:“侍女调皮,还望杜兄莫怪。”
任凭杜荷再如何聪明,对刚才发生的情景也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里知道随口拍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只得连声道无事。
二人此后又寒暄一番,萧自如暗暗探寻其来访的目的,而杜荷也在避重就轻的同时问及他与金城县主的关系,似乎对其十分在意。
萧自如装了一阵儿傻,见那两个奇怪的侍卫还立在门外,十分显眼,可宽大的斗笠遮掩住了面貌,又让人看不真切。于是心下一动,热情地伸手招呼道:“二位壮士何不进来共饮一杯热茶?”
门外的两人仍旧低着头,似乎完全没有听到。
“咳咳。”此时坐在对面的杜荷拿起杯子啧啧赞叹道:“这茶水为何如此清香?”
能不清香么?萧自如解释着道,原来如今唐人喝茶,多喜加调料,除了必要的茶叶外。还要加什么葱啊、胡椒啊、甚至有的还加大枣、苏桂等物,整的跟八宝粥似的。他之前喝过一次,便吩咐之后端茶,只需要放茶叶即可,其他的一概不许多放。
“有的时候,做事还是简单点好。”萧自如端着茶慢慢悠悠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
琢磨了片刻,聪慧的杜荷哪里还不知他这句话的意味,也不打算卖关子了,一挥袍袖道:“萧市丞言之有理,那杜某也快人快语了。”
“实不相瞒,杜某与当今太子实乃至交,前两日听闻了当今圣上当着众臣的面对萧市丞赞不绝口,太子也深感萧市丞的才能,有心结交,不知萧市丞意下如何?”
原来如此,在这儿等着我呢?听到后面,萧自如嘴边的笑容逐渐凝固,莫说他如今只是个小小的八品市丞,就算他是当朝宰相,卷进这种夺嫡之事,一不小心分分钟就变成牺牲品。
而且,历史上的李承乾是个什么样,下场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要找一颗大树好乘凉,为何要找东宫那颗摇摇欲坠的树呢?
“哈哈哈......”萧自如突然一阵狂笑,惊得杜荷和厅内的婢女们都忍不住心中直犯嘀咕,这府上的人这么爱笑?
可他似乎完全不管他人的看法,笑声一直不停,甚至脸上都掉下了激动的泪水。
莫非这便是喜极而泣?杜荷暗自揣摩着,若是他真的有心投靠太子,那贺兰楚石与纥干承基刺杀一事,应当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可下一秒,萧自如收住笑容,却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萧某并无此心。”
“为何?”杜荷眉头一挑,口吻中蕴含着几分焦急:“倘若萧兄投靠太子,之后太子继位,萧兄平步青云当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