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惊蛰姑娘的语气有些凄凉:“苏赫知道时机已到,最后,他把响箭对准了自己的生父——狐鹿姑单于。”
听到这里,杨素终于露出了惊容。可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
岂止生性好战的天狼人啊,就是自称‘礼仪之邦’的炎黄族,为了权力与私欲,历史上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龌龊事,又何曾少了半点!
说到这里,惊蛰姑娘有些兔死狐悲道:“这位左屠耆王弑父自立,却上尊号为‘屠耆单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杨素也觉得屋里的温度骤然变冷。他知道,在天狼语中,‘屠耆’是贤者的意思。
弑父为王却妄称圣贤,枭雄如此,天下奈何?
……
北方草原上,无数骑马的汉子逐着天边落日、奔驰在肥美的牧草上,令生来崇拜强者的草原姑娘们心神摇曳。
王庭外,一人鼻如鹰勾、眼似狼瞳。他身配七宝弯刀,野望南方。
他走进王帐,用天狼语对身后一位身过九尺的粗犷汉子道:“铁塔,将大祭司请过来。”
那位勇士领命而退,不多时,就把一位脸画鬼符、身穿黑袍的老者引了进来。
狼瞳男子从宝座上起身,恭敬对老者弯腰施了一礼。
黑袍老者还礼道:“大单于折煞老臣了。”
这黑袍大祭司说的竟是离阳话。
狼瞳男子也用楚语回话道:“大祭司与六位祭司德高望重,地位本就在单于之上。且大祭司于我天狼劳苦功高,理当受苏赫一拜。”
那大祭司听到苏赫的话之后,没有丝毫欣喜倨傲,反而不顾老迈之身跪倒在苏赫脚下,浑身颤抖道:“当年我天狼王朝败走华夏、退回草原之后立下大祭司制度,本就是怕后世撑犁孤涂单于失去制掣、再像我天狼王朝末代皇帝那样,因一人之祸拖垮全族。”
大祭司见苏赫不说话,把脸贴到地上,接着道:“如今大单于勇猛果敢、足智多谋,本就不需要有人在大单于身旁指手画脚。老臣今日斗胆,请大单于废除我天狼祭司制度!”
苏赫握着腰间宝刀,盯着地上的大祭司,一张脸阴晴不定。
良久过后,他松开刀柄,把满脸泥土的大祭司扶起来,笑着问他道:“这是大祭司一人之意?”
大祭司恭敬道:“这是我所有草原儿郎的意愿!”
苏赫面无表情道:“那,就按大祭司的意思办吧。”
大祭司恭敬告退。
他拄着鹿角拐杖颤巍巍走到门边,刚抹了一把头上冷汗,又被苏赫叫住。
苏赫没有转身,背身对他道:“孤的那张生根面皮,大祭司做好没有?”
大祭司不敢去看苏赫的宽阔背影,低下头恭敬道:“老臣回去后,就派我儿延术给大单于送过来。”
苏赫点头,再无言语。
等大祭司离开后,苏赫叫来身边勇士,面无表情道:“大祭司与六位祭司为我天狼族操劳了一辈子,等他们宣布隐退后,找块风水宝地,让他们歇歇吧。”
铁塔木然点了点头,如同苏赫的巨大影子一般,跟着他走出了王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草原上点起堆堆篝火,与诸天星辰相辉映。
苏赫握着七宝刀望向南方,目光穿过辽阔草原、穿过长城万里,直抵那座曾经属于他们先祖的大燕城。
他眯着眼冷笑道:“从今以后,再没有谁能挡得住孤,立马吴山。”
……
几千里外的泸川城,杨素鬼使神差推开窗,望向北方。
冥冥中,似有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