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如果没有答案。只能是没法确证的猜测。”

“是啊，但如果我可以尽可能还原她当时的处境，也许就能分析出来她是否有更好的选择。”

“或者，你只是想证明一切都是不可避免，即使她当时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也会殊途同归。这样你内心的负疚感是不是就会少一些呢？”

“也许吧。也许我只是想为她做一些事。可我又没什么能为她做的了。”

刘存兮也说不清自己是否真的希望妈妈当初没结婚。

如果妈妈没结婚，大概不会有自己。如果自己不曾到人间走一遭，是否会感到遗憾。

可是自己到人间走一遭，结果又如何呢？

“你想让她成为故事的主角，有一个圆满？”

“也许我是想让自己有一个圆满。”刘存兮暗想。

“她的日记让你触动挺大的。”

“是啊。我一直以为她是被爸爸打动了，觉得水到渠成，所以领证结婚了。但当我读到她的日记时，觉得她结婚似乎也有些无可奈何。”

“你看到了什么？”

“‘我的终身大事就这样定下来了，然而我不但没有感到喜悦，冷漠之余，甚至还隐隐有些不安。想到终身大事定下来了，我的心中却不仅平静得有些冷漠，甚至还隐隐有些不安。’她是这么写的。”

“也许是婚前焦虑。”

“也许吧。不过我还是隐约感到一种身不由己。况且，焦虑也不是没有意义的。有时候焦虑可以让人警觉，保持注意力，激发潜力，应对挑战。”

“那么你认为她是？”

“我只是忍不住想，如果她当时听从‘隐隐不安’的本心，是否就不会结婚了，不结婚是否会有不同的结局。”

“那你假设的结果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想，如果内心有一个声音，是否就该听从这个声音？”

“你内心的声音怎么说的？”

“如果我像妈妈那样突然地离世，我希望人生最后时光做些什么呢。”

“你希望做些什么？”

“当然要做让自己开心的事。”

“比如说？”

“我曾经想读书、看电影、到处旅游、吃好吃的，沉浸在别人创造的世界里，获得片刻的逃离。”

“听上去也不错啊。”

“但我脑海中有一个念头总是挥之不去。”

“什么念头？”

“以身殉母。就像古代孝子传里写的那样。我爸爸迫不及待要开始新生活，给自己找后老伴。我在人世间好像多余，妈妈一个人走了会不会孤单。我去陪她，是不是两相宜？”

“你母亲应该还是希望你好好活着。”

“活着有时候更难。我想选一条容易的路。”

“虽然艰难，也许坚持坚持就会有转机。不要轻易放弃。”

“谁也不知道无常和转机哪一个先到。我之前想，我至少要坚持到妈妈下葬，妈妈还没入土为安，我也还有未了之事。现在她下葬一个星期了，我一直没梦到她。她是不是觉得我贪生，所以不想见我了。但她不必着急，等一周年的时候，也许我就去陪她了。”

“你不会想不开吧？”

“她要是听到我这么说，大概要说，又胡说八道，呸呸呸。是不是我这样的丧气话说得太多，她每次说‘呸呸呸’替我破解，耗费了她太多的精气，所以她这样年轻就离开了？若是这样，更是我害了她，那我更应该去陪她了。相反，我爸爸说我顶撞他，要小心遭天谴。他不知道，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算天谴了。倘若我突然离世，反倒是解脱了。我要是有什么不测，对他应该也是解脱，他可以彻底自由地过他的生活了，不会有人再提不同意见，所有的财产也都是他的了。那时候，他才是真正潇洒，过自己的新生活。”

“你爸爸应该也只是气话，不是真的那个意思。”

“也许是潜意识，爸爸也相信脱口而出的话才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