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傅堂主这话,眼前这位夏风堂的风之祭师身子一颤,这才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他缓缓抬起头来,微弱的火光映照下,满脸都是沾满秽物的头发胡须,根本看不清面貌。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是清澈透亮,目光中非但不见丝毫癫狂,反而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睿智。
看到这么一个眼神,原本还有些惧怕的小余不禁稍稍松了口气。同来的李老师也是放下戒备,急忙上前向本堂的祭师见礼。
这位风之祭师也不与他们客套,目光一转,便落到小余身上,说道:“你过来,我替你瞧瞧。”
小余听他的语调平静,倒是全然不觉得有什么疯癫之相。可是看到对方这般模样,又是被铁链锁在这么一间隐秘的石室之中,难免有些迟疑,只能向傅堂主投去询问的目光。
却听风之祭师淡淡一笑,说道:“你不必害怕。别看我的模样吓人,可不是因为我发起疯来便要胡乱杀人,这才会被关押于此,而是我自己要求待在这里的。”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说道:“武学秘籍看得多了,又忍不住都想练上一练,到头来反倒把自己的脑子练出了毛病,时常会犯糊涂。我是怕自己犯糊涂的时候到处乱闯,无端惹人笑话,说我夏风堂的风之祭师是个疯子,所以才把自己锁在这里。”
听到这话,再看到傅堂主向自己微微点头,小余这才放下心来,上前来到这位风之祭师的面前。
只见这位风之祭师也不替小余把脉,只是轻抬手掌,一股柔和的无形劲力便从他的掌间生出,笼罩小余全身。小余还在惊叹于对方功力的深厚,便觉对方已将掌力撤回,一改之前和蔼的语气,冷冷说道:“他练的是阳派内功,有什么好治的?”
小余不禁一愣,同来的傅堂主却已坦言相告,说道:“丁老,这位小兄弟和天界颇有渊源,乃是上面极为在意的人。如今他在夏风堂里任职,若是有所差池,恐怕不太好向上面交代。”
那风之祭师却是冷笑一声,说道:“若是上面安排的人,夏风堂好吃好喝伺候着便是。只要他不是死于非命,或者缺胳膊少腿,又有什么不好交代的?”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这小子身怀阳派内功,本就无法修炼地界的各种高深武技,对本教而言,可谓形同废人。如今他遭人毒手,一身功力几乎等于就此废去,且不说他的这一番遭遇无法可治,就算能够治好,还给他这一身阳派内功,又有什么用处?”
小余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因为按照对方这一说法,分明是说如今自己体内的真气异常,竟是被人废去了功力?
他急忙问道:“敢问前辈……请教祭师大人,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之祭师反倒被他问得一愣,抬眼望向傅堂主和李老师二人,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没告诉你么?”
眼见两人都是摇头不语,他不禁冷哼一声,向小余说道:“那便由我来告诉你缘由。要知道如今在你体内,已被人故意注入了一股阴派真气,游走于你的周身经脉之中,从而成为你内力的一部分。你若是不运功提气,倒是无妨,然而你一旦运功提气,这一股阴派真气也会随之而动,和你原本所炼的阳派内力相互抗衡,从而两两抵消,令你无法调用内力,也便等于是废去了你的这一身功力。”
要说风之祭师的这番解释,小余自己也已隐隐察觉到了,知道是自己体内那一股莫名的阴柔内力作祟。如今从这位夏风堂的风之祭师口中说出,无疑是得到了证实。
然而更重要的是,风之祭师此时所言,分明是说自己体内的这一股阴柔内力,竟是有人故意将一股阴派真气注入自己的经脉之中,其用意便是要在自己运功提气之时,凭借这一股阴派内力的阻碍,抵消掉了自己原本的阳派内力?
换句话说,便是自己体内的真气异常,乃是有人故意为之,要让自己沦为一个功力尽失的废人。而这个故意为之的人,自然就只可能是前天夜里打了自己一掌、而后又替自己疗伤的那个中原道人少阳子?
就在小余惊骇之际,只听风之祭师又缓缓说道:“要说对你下手之人,倒也是一位高人。他注入你体内的这一股阴派真气,可谓恰到好处,竟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好与你原本修炼的阳派内力等同,这才能够让阴阳二气在你体内相互抵消。
因为他注入的阴派真气若是多出一分,那便是阴盛阳衰,让他的阴派内力占据上风,反倒能让你调用些许阴派内力;若是少上一分,则又是阳盛阴衰,让你的阳派内力占据上风,从而能够调用一些原本的阳派内力。
是以单从他的这一份判断来看,以及他对注入你体内这股真气的控制,此人修为之高,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即便不是传说中的【炼神】之境,只怕相隔也只是一步之遥。而在我南疆境内,能有此等修为者,最多不会超过三人……”
说着,这位风之祭师似乎有些出神,目光也变得涣散开来,喃喃说道:“不错……决计不会超过三人!其中之一,自然便是天界之中、本教的历任圣女。只要能够将夜神殿世代相传的【花月神功】练至第七重境界以上,便等于是一只脚已经踏入【炼神】之境。
而第二个人,则是当今黎氏皇族中人,据说学的是昔日北宗佛教的武技,曾有【龙城第一高手】之称。只因皇室内部纷争,早已令他被迫离开龙城,算来已有十多年不知所踪。
至于第三个人么……嗯……若是还有第三个人,在这南疆境内,还能有谁?是了,那一定便是昔日【神蛊门】的高手。尽管神蛊门早已覆灭,昔日的大部分高手也已归顺本教,但是仍有不少余孽逃往了南面的占城,一直都有死灰复燃之迹。难道是神蛊门的高手又蠢蠢欲动,暗中潜入了南疆?”
说到这里,风之祭师的眼神里已有一丝痛苦之色,用力甩动自己的脑袋,似乎头痛欲裂。而他脚上镣铐连接的那条铁链,也被他拖拽得叮当作响。傅堂主和李老师见状,急忙双双上前安抚,解释说道:“这位小兄弟是被中原高手所害,对方并非南疆人士,丁老不必劳神费心,纠结于此。”
听到两人的解释,风之祭师这才渐渐平静下来,揉着左右太阳穴说道:“还好,还好……一旦想得太多,我这脑子总是要乱掉……”
对于他们三人的这一番动静,一旁的小余看在眼里,却是默不作声,显然还在惊讶于那位从中原来的武当高人少阳子,居然会对自己下此毒手?
可想而知,自己体内的这一股阴派真气,正是那天夜里少阳子趁着替自己疗伤之时,顺手注入到自己体内。而他的目的,自然便如风之祭师所言,是要用他的这一股阴派真气制衡自己原本的阳派真气,从而让自己再也无法施展内力,等于是废掉了自己的一身功力。
至于少阳子为何如此行事,说来说去,不就是因为自己当日曾替涂山文家出头,击败了平家后人的【暴雨梨花枪】,以至在场的中原群雄脸上无光?仅仅只是因为这么一个理由,那中原道人便趁着前来南疆弘扬道教的机会,向自己这么一个夜神殿教众暗施毒手,用这种阴狠手法废去了自己的一身功力?
想不到那少阳子的道号里面明明有个“阳”字,行事却是如此阴险歹毒,似这等卑鄙小人,居然还是中原武当一脉数一数二的人物,实不敢想象那所谓的中原武林,都是一些什么货色!
小余越想越是气愤,随即心中又是一阵刺痛,思索道:“那少阳子对我下此毒手,他的徒弟于渔可曾知晓?”
幸好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要说自己和于渔相遇,本就事出偶然,后来更是不打不相识。在见到少阳子之前,于渔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曾替文家出头击败平家之事,还一心想要让自己随他们回中原,又怎么可能与她的师父合谋,一起谋害自己?
所以照此看来,于渔恐怕直到此时还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那天夜里她这位师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