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回来晚了,回来晚了。”
“你去哪儿了?这是怎么了?”安澜本是很伤心,看到一身土、满脸黑的安泉关心起来,“受伤了吗?”
“没有,没事儿,回来的路上有辆车自燃起火,帮着灭了下。”安泉把买来的米皮和一包零食放在排凳上,“饿了吧?开饭。”
安澜用纸巾擦着安泉脸上的黑污,安泉用衣角擦着被手弄脏的饭盒,汗味儿、烟味儿、米皮味儿、热气味儿和太阳味儿五味混合在一起,融进两人的世界里。
“吃吧,我还买了饼子。”安泉尽量把眼前的吃食摆的好看些,尽可能增加些食欲,他把筷子递给安澜,自己拿一个饼子嚼起来,傻呵呵看着安澜,露出大白牙。
安澜吃着,问安泉,“车为什么会着火呀?你赤手空拳怎么扑灭的?”
“天气太热,自燃的吧,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前机盖里面着了,很常见。也不是我一个人扑灭的,好几个人帮忙一块儿灭的。从小卖铺里接的水管子。”
“那你脸上、身上这怎么弄的?”
“哦,开前机盖的时候弄的吧,得把前机盖打开才能彻底扑灭,火苗都藏在里面,外面水浇不到。”
看到安泉吃饭的样子,安澜想起电视上播放的消防员黑猴子似的狼吞虎咽吃饭的样子。
安澜不由得为安泉穿上一身想象出的消防服。
“给我讲讲你当消防兵的事儿吧,上回答应我的。”
“脚怎么样?坠一上午了,疼不疼?”安泉转移话题。
“刚才有点疼,现在好点了。”
“来,把脚放上来,平着舒服点。”安泉拿起安澜的腿想放在凳子上,被安澜拒绝。
“我给你讲,给你讲,腿放上来。”安泉答应后,安澜才肯把腿放上。
“你吃着,我给你讲,给你讲。
那年为了当兵,我一个人在WLMQ做了近视眼手术。
可能每个做过近视激光手术的人感觉不太一样。我那会儿做完手术,麻药劲下去后就特别疼,两只眼睛,带着眼罩,眼睛肯定是肿了,我看不见,也摸不得,疼的呀,脑仁里嗡嗡的,那天晚上应该是有生以来最痛苦的一晚上。
无法形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难受劲儿。我做过三次手术,不同部位有不同感受的疼痛,那次是最煎熬的。
我是在旅馆开了一间客房,在那儿住了一个星期,刚做完手术那几天感觉全世界都黑暗了,睡觉不睡觉没什么区别,眼前就一直是黑暗。上厕所、吃饭都是摸着,跟盲人没两样。”安泉回想起来,眼睛有点红润。
安澜:“那谁给你送饭呀?没人照顾你吗?”
安泉:“这要感谢王芳了,她也是志愿者,我们一起的。王芳请假回WLMQ没几天我就去了,做手术那几天她一直照顾我,给我送饭。后来我们一起回了服务地,一路上也是她照顾我。”
“那你眼睛现在怎么样?”安澜看看安泉眼睛,问他。
“不太好,干涩、易疲劳,离不开眼药水儿。我想着应该是做完手术戴的那副眼镜的问题,那会儿没有钱,就在路边买了副十块钱的地摊儿货。”
“你那么喜欢当兵呀?为了当兵忍受这么大的痛苦,以后万一眼睛不好怎么办?”安澜像大部分同学一样,毕业后按部就班选择了就业,她无法想象那需要怎么样的勇气。
“应该是那个阶段的选择吧。第一次做手术的时候医生问我当兵不,当兵的话伤口处理小一点,我那会儿果断回答不当兵,后来还是选择了当兵。
都说当兵后悔两年不后悔当兵一辈子,那个阶段我只是在想,趁着自己年少用一两年尽量做一两件值得将来回忆的事情。
以后怎么样且不论,至少在该奋斗的年纪我没有怯懦,任何选择都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安澜:“后来呢?”
安澜专心听安泉说话,午饭算是基本没动。
“快吃,一会儿热了不好吃。”安泉给安澜搅拌几下坨掉的米皮。
“后来我就网上报名,等通知。一天上班的时候突然接到电话,说让我回去体检,然后就匆匆收拾了东西,买了张机票,回家体检。
那会儿大概是七月,在家等了一个月多,走完各个环节的流程,直到八月下旬,才通知入伍。
也许命中注定吧。
在西边的时候我就想,如果当不成兵就去当个消防员——我看到过征召消防员的告示——也算体验一回军营生活。
临回家的前段时间,有一次下大雨,单位的电表箱起火,我拿灭火器给灭了,那是我第一次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