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在家里呆了两天，在这较短的时间内，白天寸步不离的陪着他的苏竹君。那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跟父亲很贴身。而作为一个才刚刚作为父亲的人，这是一件很荣光的事。爱不释手，像粘着一件稀罕的宝贝。海力梅荡漾在幸福的海洋中。为此，全家人都觉得这幸福是弥足珍贵的，而且，都有一份不错的收入。

到了晚上，孩子则跟外公外婆睡在一起了。另外一间小屋子，海力梅已布置的很精美，装扮的像婚房似的。她素来讲究整洁，在简单朴素中，凡是认识的人，都夸海力梅干净利落，美丽大方。从草原上来到城市里，她很快就把自己革新成一个城里人了。有时候也帮着打扮父母，凡是看见或听见有人暗地里私议，那一定是冲着他们。刚搬到这儿来时，在生活上跟草原上一样。凌乱，杂沓，随时随地都不拘细节。以至衣服，鞋子和生活用品随处可见。门外面，屋子里，窗台上等，一点儿也不整洁。其他居民们呢，从开始的热情再到后来的冷淡。说这家人很邋遢，一时间成了嫌弃的一家人。海力梅就快生孩子了，经常一个人坐在门口，连动也懒得动。附近的人都在猜，而且还在一起议论：那个小媳妇的男人是谁？长什么样？有一份什么样的工作？

现在好了，苏童回来了，附近的人都过来看一场新鲜。家里也变得整洁干净了，一些人成了这儿的常客。此外，在家庭的环境中有了很大的变化。苏童因功受奖，连海力布也提拔了，从一个基层锅炉工上升到技术员，转正成了一名正式工人。那一天，海力布别提有多高兴了，连喝了两壶酒。可喜事突然边成了悲剧，因过度饮酒，当天晚上海力布就醉死了。老头死的太仓促了，令一家人措手不及。那副酒醉的死亡相是恐怖的，双眼睁得老大，高大的身躯卷缩在一间屋子的角落里。在死之前，老头没有呼喊声，连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睡在里面的人什么也没听见，而且，习惯饮酒已成了海力布每日的功课似的又必须要做。他的妻子习惯了，海力梅也对父亲习以为常了。一家人才刚刚团员，却因为老头的突然离开又过上了悲伤的生活。

两天以后，在海力布下葬的当天下午苏童也要走了。他的心里装满了一个人，杨慧林总是徘徊在心房里。这是一件很焦急的，又必须面对的事。他给海力梅解释了一切经过，并希望得到妻子的谅解。吞吞吐吐了老半天，一面开始收拾行李，看样子要出远门了。

海力梅不愿意了，把孩子托付给母亲，并且也留足了钱。要与苏童一起同行，去做一件毫无目的又毫无意义的事。她苦口婆心，泪流满面的挽留，还以孩子为要挟，以刚过世的父亲为理由，希望苏童撑起这个家。只有这样，一家人才能正常的生活下去。然而，苏童为此流泪了。他隐隐约约的以为杨慧林被人陷害了。而且极有可能跟李明泽有关。

他说：“海力梅，杨慧林是一个人。可是她从人间蒸发了，这是一件悲惨的事。我问过警局的人，连他们也不告诉真相。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刚回来就走，父亲也才刚过世。留下我和年幼的孩子，还有痛苦的母亲。我们怎么该怎么办？又该怎样生活呢？”海力梅说。

苏童听不进去，尽管是一个正常的道理。此时已经违背了家庭的道义，以私人恩怨出发，去做一件看似可笑又不可能的事。他与杨慧之间，似乎已经超出了对家庭，对孩子和妻子的爱。我们说，这或许就初恋不灭的印记。他突然后悔极了，不该同时拥有两份爱情。可是已经出现了，必须担负起对一个弱者的同情。而此时的杨慧林，正是他心里的那个弱者。她的音容笑貌里，永不忘记的是那段高中时期的生活，杨慧林给他无微不至的爱。

他说：“我很惭愧，我对不起这个家庭。我是短时间的离开，一有她的消息就立马回来。再和她分开之前，一定要和她好好谈谈。我是不可能拥有两个妻子的，而且在法律上也是不允许。假使她死了，也同样要担起责任。调查死因，并将她好好埋葬。”

海力梅依旧不答应，在道理面前不接受这个现实问题。她有偏爱的态度，舍得把幼小孩子托付给母亲，拼了命也要一起，跟苏童一起同行。

一个不舍得，一个要离开。

苏童同意了，当天又在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没走之前，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去了一趟警局，与刘长林作最后一次谈话。

我们回到那件事情上，杨慧林的事是霍晓光安排。刘长林的级别不够，不知道一切真相。连丁戴局长，一个同霍晓光有多年交情的人也同样不知情。警局与情报局，在这件事情上从来没有沟通过。而且外界人一直相信法律，一直相信杨慧林被罪罚而死了。因为乔恩已经消失了，除了霍晓光，没有第二人知道杨慧林的事。被秘密安排去了同济大学，还接受了一份指示，她连苏童也不能相认。现在，苏童是个客观的胜利者。随着大卫集团的消失，一切危险都不存在了。可以跟苏童相认了。霍晓光在传递这一消息时，发现在同济大学里读书的杨慧林失踪了。

于是，霍晓光把这件事情隐瞒了下来。一边派人秘密调查，同时把杨慧林的失踪当作是一个逃跑分子来处理。他要求那些秘密调查的人，假使成功了，在把人逮回来之前，给她一个新的身份。继续保持与苏童的距离，安排另外一个地方重新生活。因为她是一个天才，一个不能曝光身份的天才。在川大和同济大学里，杨慧林一直是一名佼佼者。这样的优秀女子，若跟一个基本苏童一起，长此以往的生活下去，是毫无意义的。是埋没，是浪费天才的本质。而且，听说苏童极有可能死亡了。在惋惜中出现了转折点，他不必为这件事操心了。可是，苏童突然回来了，她也突然失踪了。并且，那些派出去的秘密调查者们也了无音讯了。整件事情越发的扑簌迷离，已令霍晓光如坐针毡。

现在，听说苏童在警局，他也立马赶到了。他看到，他们一直在里面交谈，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

霍晓光敲了一下门。

“我说，”他说，“这儿可不是菜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