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就要放寒假了。

吃过晚饭，露惹正在家里温习功课，有人在外面喊她的名字。她出来一看，竟然是叶绍博，他还是第一次单独来找她。

“你怎么来啦？”露惹的眼角眉梢全是掩饰不住地喜悦。

“嗯，我们走走，好吗？”绍博难得地一脸严肃。

“好，我回去穿上大衣。”露惹折回屋。

他们顺着唯一的一条路向山外那边走。

元旦前后，是北方一年中最冷的时节。虽然露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围巾，手套，还是有点抖，她冷得抱住了自己。

绍博一直不说话。露惹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也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人就默默地走。

月亮又大又圆，高高地挂在寂静清冷的夜空，拐过一个弯路，离居民区越来越远了。

绍博突然一下子把露惹搂进怀里，不是抱，是环拥，不是紧紧的，是轻轻的。

如果他紧紧地箍着，露惹条件反射的就会挣扎，这样轻轻的，露惹反倒没有试图挣脱。

她双手仍然环抱在胸前，仰起脸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在月色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有动人心魄的光彩。

“露惹，你是怎么熬过来的？从小到大，一个人面对这么灰暗的日子，你是怎么挺过来的？”绍博的声音竟然有点哽咽。

“习惯了，就好了。”露惹淡淡地说。想起这些年所受的委屈，鼻子一酸，也湿了眼眶。

“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因为歧视外来户？就连个孩子都不放过？你那么乖，那么可爱，这些人怎么就那么狠心？”绍博有些愤愤不平。

“他们不是故意的。他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只做了一点点，他们想象不到，所有的‘点’汇聚到一个人身上，是多么大的伤害。”露惹幽幽地说。

她知道她家被歧视，外来户是主要的原因，小朋友不跟她玩还因为她妈妈是“夜疯子”，她爸爸是“钟疤子”，还有就是大家嘀嘀咕咕那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今天我问静萍，你们从小玩到大，为什么以前我来了你们厂好多次，他们却没有把你介绍给我。静萍说小时候不懂事，跟你玩都不敢跟大人说，然后就给我讲了你小时候的事情。听静萍说完，我就控制不住来找你。”绍博忘情的用双手捧起露惹的脸，“露惹，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才是你的唯一出路。离开这里，才能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对你很重要。我也一样。上大学，不一定代表着成功，但是，我们比许多人更需要。你懂吗？”

“嗯。”露惹点点头，很认真、很用力地点头。这一点头，她的小脸就在绍博的掌心里摩擦，那种感觉怪怪的，她抿着嘴唇，眼神慌乱。

“我肯定会考上重点高中的，我给你做个榜样，向我看齐！”绍博顺势把双手从露惹肩上越过，向前直直的伸出去，做向前看齐的姿势，他看出了露惹的不自然，缓解了把手从她脸上突然收回的尴尬。

“你在让我向后转。”露惹笑中带泪。

“对啊，你永远得跟我保持方向一致。”绍博把她在自己身前扳转。

永远，永远有多远？露惹在心里轻轻地说。

山脚下的风很凉，他们很默契地开始往回走。

“你不要让大人之间的事情过多地影响你，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你也不要怨恨他们。”露惹一直想劝劝他关于家庭的事不要反应过激，苦于没有机会。

“你小看我了，我能处理好。”绍博又恢复了他的一脸玩世不恭，“我能理解父母的选择，因为我从小在他们的争吵声中长大。我知道，他们在一起，对我们三个人都没什么好处。”

“既然能理解，你还离家出走？”露惹歪头看他。

“别听静萍乱讲。家里房子小，阿姨又生了小妹妹。家里太吵了，我没法安心学习，而且两个孩子他们也照顾不过来。”

“说真的，叶绍博，许多时候我很佩服你。你只比我大一岁，却那么成熟，有想法，思路清晰，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露惹由衷地说。